骆丁光
老野相貌平平,一点也出众,只是个子比较高。他也没什么优势,没有任何背景,祖孙三代都是农民。本以为要在农村耕田呆上一辈子,没想到改革开放后外面工厂多了起来经济搞活了,他就跟着别人出去打工。那时打工还不叫打工,叫作搞副业,于他们而言农业是正业,打工是副业。
老野刚出来找工,还进了不工厂,那时他才十七八岁,也没在工厂干过,没有任何经验而言,人家招的是熟手,而他却是生手。他就只好去建筑工地做小工,图力气的活还是能干的,农村出来的他身体好有力气,做小工刚好合适。一次工头外出喝酒与人发生口角,被人打得直流血,刚好他路过见到,三下五除二把对方打趴。他说即使工头做错事了,该赔偿就赔偿,该道歉就道歉,哪能往死里打?不人道。自此,工头对他刮目相看。
工头成立了一间建筑公司,本来放手给老野当总经理的,但工头的小舅子不同意,咬定老野是外人,不放心。老野说无所谓了,只要有活干有饭吃就行了,我不争什么,也没什么好争的。如果老野要争的话绝对有优势,因为当时整个公司他业务最熟,而且一直跟着工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而且公司的大部分业务也是他跑下来的。
老野平时注重给自己“充电”,虽然只有初中学历,但他硬是读成人函授,获得了大学本科文凭。他说别的东西争不过人家,但读书学知识肯定要为自己争一争,这是别人无法代劳的,也是别人无法抢去的。
区里要选一个劳模,老野是其中的两个候选人之一。那时如果选上了劳模,直接获得入户城里的指标。城里户籍意味着小孩读书有着落了,就不用去求这个求那个了。工头问他要不要为他跑跑关系,为他打点打点。老野淡然一笑,不用,何苦?顺其自然,是我的自然是我的,不是我的强求无益。结果老野落选了。但他却并不放在心上,还是乐呵呵地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工会主席来慰问他,说老野同志,以后还有机会的。老野倒挺谦虚,我心知肚明,我还是差得远的,没有那么大的头不敢戴那么大的帽子,即戴上了也会坐立不安浑身不自在。
人过中年后,朋友圈有的人发家致富,开豪车住豪宅。老野还是碌碌无为,住在一套旧房子里,也才在几年前供完,开的车也是普普通通的那种。甚至连穿衣服也是半新的,很少看到他穿新衣服。他非常注重锻炼身体,每天坚持跑步散步等,基本上风雨无阻。用他的话说,锻炼身体等于存钱进银行。人老了如果身体不行,老是要吃药那得花多少钱,但如果身体好少吃药少住院那得省多少钱。因此他认为锻炼身体就是存钱,并且少遭很多罪。活受罪是最为痛苦的。
公司做起来后,工头常年花天酒地把身体掏空了,没上寿就乌乎哀哉去阎王那报到去了。没上寿是指没活过六十岁,工头才活到五十出头。钱大把人没了。
老野尝试过自己做生意,但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做不起来,他认定自己是个打工的命。回去工头留下的公司,全是他儿子儿媳掌权,人家嫌他老不请他。
老野的儿子大学毕业出来打工了,好不容易娶上了妻子。老野倾尽半生积蓄,为儿子交了买房的首期。他说以后供就别指望老爸了,这把年纪也指望不上了。当然了,如果我能给多少,也会尽量给一些。他知道儿子也是像那一样的老实人,只会本分地干活,只会平平淡淡地生活。
老野找了一份看门的活,在一个机关大院的门岗当保安,还是上夜班的那种。年轻人不愿意上夜班。自此,他过上了自得其乐的生活,上夜班看看报纸玩玩微信打打游戏,上班娱乐两不误。不过有一样他没放下,就是锻炼身体照样坚持。
这些年,他熟悉的人一个个走了,不是病死的就是玩死的,大多倒在四十五十的这道槛上。而老野依然红光满面精气神十足。心态好身体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福,活着就是最大的赢家。
这不,那天下着毛毛雨,老野照样在体育公园小跑,肌肉结实铁墩一样,步伐飞快,惹得撑伞的行人纷纷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