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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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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1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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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卫工人的除夕夜

骆丁光


这天是农历除夕,傍晚时分,那些花农、花商就把卖剩的盆花、年桔等东西砸个稀巴烂,美名其曰 “碎碎(岁岁)平安”,等他们意气用事发泄完了,却为我们环卫工人增加了清理杂物的工作量。安城环卫所把花市的环境卫生作为重点清理地段,要求务必在过年之前打扫干净,以洁净的市容环境迎接春节的到来。

当晚六点多,大部分人正在家里忙碌团年饭或者在贴春联等,都忙着干过年的事情,我和几十个环卫工人一起,正在长安街的花市干活,那些被砸碎的花盆、年桔等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残花等杂物散落路面的每一个角落。带队的方成全说,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打好花市清洁春节前的攻坚战,向安城人民交上一份满意的答卷,让领导放心,让群众满意,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信心!全体参与清洁的环卫工人挥臂高呼,走向各自的工作岗位干活。每逢佳节倍思亲。在这万家团圆的春节即将来临的时分,我们大部分环卫工人,依然坚守在一线工作岗位,在浩浩荡荡的打工队伍中,环卫工人敬业乐业的贡献精神难道不值得赞赏吗?

我的思绪回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家乡,真的无法想象,为人夫为人父的我不在家,秀英和两个儿子是如何过年的?我想他们也一样,挂念远在他乡打工的我。我的两个小家伙,过年后又长大一岁了,他们的个儿肯定又长高了。我搬起一块花盆的碎块,挺沉的,不料手里一滑,整个人往前倾,摔倒在地上,鼻尖磕破皮,顿时鲜血涌出来,工友们马上围上来。我往鼻尖一抹,说没事,大家不用理我,我们早点干完活儿,早点收工,我们环卫工人也要吃团年饭。真没想到刚干了一会儿活,我就挂彩受伤,看来这是心思不集中的后果。

方成全给我贴上创可贴,说罗洋,你受伤了,就先下班吧,最好去医院打支破伤风的针,以防万一。

我咬了一下口唇,说没事,我要与大家一起把活干完,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我可不想当个逃兵,给工友们留下笑柄。

方成全说,那你就多留点神,不要再受伤了,大过年的伤着了心情也不舒服呀。

我点点头,继续去搬那些被砸烂的花盆。这些被砸碎的花盆,有些体积大,就算铲车开到现场也无法施工,只能靠环卫工人用双手搬上运输车。

晚上九点多钟,环卫工人个个干得汗如雨下,有几个人已经累得瘫坐在地上,喘着粗气。这时,高所长带着十多个卫生监督员坐车到了现场。他扫视了一下现场,大声说各位兄弟姐妹,大家辛苦了,但是不把花市的垃圾清理干净,我们绝对不能下班,这是一定要完成的任务,大家加把劲,争取尽快清理完,早点回去宿舍吃团年饭。说完,他脱掉外衣,穿上环卫工人的制服,拿起扫帚打扫垃圾,十多个卫生监督员跟着加入到清理杂物的战斗中来。高所长都动手了,我们也不能无动于衷呀。

凛冽的寒风吹打在我们的身上,似乎没什么感觉,我们环卫工人依然干得热火朝天,似乎哪个也感受不到寒意。

谢小勇凑近我身边,说罗洋,快过年了,你孤身一人在安城,又没有老乡在这附近干活,等一会干完活,就到我租的房子里喝上两杯,和我一家人一起过个年,我的老婆小孩都留在安城过年。

老谢,这不是给你添麻烦吗?

麻烦什么,我们都是出门打工的,而且又彼此熟识,老朋友了,你这样说就显得见外了。老谢说我既然有心叫你,肯定是把你当作自己人对待了。

我心里一热,别看谢小勇平时对环卫工人的工作量化考核非常严格,但他是个热心肠的人,凡是所里哪个有困难,他都会尽力帮助。前一段时间,有一个环卫工人的父亲患重病,急需一大笔医药费。谢小勇获悉后,二话不说带头给他捐款一百元,还主动找到高所长,建议以环卫所的名义,倡议全体环卫工人募捐,最终得到高所长的支持,帮助那个环卫工人度过了难关。

谢小勇租住的房子在旧村,在一栋旧楼的第四层,一房一厅还有厨房厕所,平时他夫妇俩住,有时他们的两个儿子放假会回来住上一两晚。旧村的房子因为旧,所以租金便宜一些。谢小勇的老伴在一家工厂当清洁工人,她早几天就放假了。看到我跟着谢小勇回来,她招呼我坐下,与老谢歇会,转身走去小厨房炒菜去了。

没多久功夫,十多个菜就摆满了一张桌子,我和老谢一家四口围坐在桌子旁,谢小勇的儿子给我倒上满满的一杯白酒。我举起酒杯,说老谢,多谢你们一家人,我借你们的酒,敬你们一杯,多谢老谢把我当朋友。

谢小勇说,这哪里话呀,我看你人品不错,是个好人,值得交往,来,我们干了。

你们多吃点菜呀。谢小勇的老伴给我夹了下酒菜,爆炒香肠,又香又辣。

几杯酒下肚,谢小勇的话语多了起来,说今年花市收工算最早的了,干到晚上十点多就下班了,记得我当环卫工人时,有一年一直干到凌晨两点多,人家在空地上放烟花,我们还在花市清理垃圾,那活干的,真是伤心呀,大家可是饿着肚子不停地干,休息了个把钟头,还来不及换下臭衣服,又要拿起扫帚去居民区打扫垃圾。在环卫所打工,除了当领导的,无论是环卫工人,还是卫生监督员,工资普遍不高,都是三五百元,我现在的工资,还不及我儿子的四分之一,我的两个儿子,都在工厂当主管以上的管理人员,他们的工资都差不多三千元,他们读技校出来工作才几年时间,都算得上有出息了。

我说,老谢,不要打工了,到了你这把年纪,该享享清福了。

谢小勇说,我可是个闲不住的人,环卫所要我干就干下去,一直干到他们不要我干了,我就和老伴回老家安度晚年,留下两个儿子在安城打拼。别看我现在这几百元,虽然与有钱人相比,少得可怜,但是够我吃喝的了,最起码不用依靠儿子,自力更生,自给自足,倒也心安理得。

谢小勇的大儿子说,罗叔,我劝我爸不要干了,可是他不听也没办法,不过也好,人有活干,日子就过得充实些,省得没活干心里闷得慌。

我点头称是。

我酒足饭饱后,跌跌撞撞回到宿舍,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爬上铁架床躺下,扯起棉被盖在身上,一会就睡着了。按照家乡的习俗,除夕无论大人小孩一律要洗澡换上新衣服,干干净净过年。但我实在太困了,顾不得那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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