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房的心酸事

骆丁光

一只蟑螂爬上鼻尖，把我从睡梦中搅醒。工友们都熟睡了，我一骨碌坐起床，铁架床吱呀一声。八十多平方米的宿舍摆满铁架床，二十多个人挤着住，刷牙都要排队。老板为了省钱，退掉另一套房，只租一套房。冷风吹来，将阳台堆积垃圾发出的臭味吹进宿舍里，我拿了本散发油墨清香的新杂志盖着脸。“我好想回家，打工好苦。”不知谁梦呓。这下我铁了心，尽快租间房栖身，睡不好觉真他妈难受。宿舍附近是城乡结合部，租房不贵。

一下班，我就去寻出租屋，惠州市区多数是客家人，我也是客家人，沟通比较方便。找了约摸半个钟头，我走进一间杂货店，杂货店没挂招牌。女老板一对粗黑的大腿架着塑胶凳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听我说明来意，她打量了我一会儿：“我住那里有一间房，以老乡价租给你，月租150元，押金100元。我一家人租住的套房，如果不是自家人，我才不肯租给你。”她姓杨，五十多岁，满脸堆肉，眼睛挤成一条线，十足的肥婆。我想与老乡同住，难得。于是，我毫不犹豫地掏了押金和一个月房租给她。

我说明天搬去住，先看看房。她吩咐别人照看店，领我走进二楼的套房，两房一厅一厨一厕。她推开厅里用木板隔成的房：“就是这间。”里面刚好摆下一张床和一张矮凳子。“杨阿姨，这套房几多钱租的？”“350元。”“看在老乡的份上，房租能不能便宜点。”“一分不少。”她脸色一沉，“租不租随不便。不过，我事先告诉你，一个星期有三四夜打麻将，经常打到天光，租期不到一个月，不退押金只退房租。”“不打麻将不行吗？”“人家打麻将赌钱，来我这里安全，我每夜收20元，没钱我不给人打。”……

第二天，我忍气搬去住。

通霄达旦“砌长城”，吵得我辗转难眠，精神大不如前。四天后是星期天，同在惠州市区打工分居两地的妻来看我，心疼地说：“木丁，快找房搬吧，睡不好觉怎么顶得住？上班又辛苦。“太难受了，我也想过住得好一点。”我头有点晕。“太难为你了。”妻给我收拾衣物，“租这间房明摆着你吃亏，你这么忠厚，倒米交番薯，别人讹你没商量。”我叹了一口气，“我没想到老乡……”

我退掉杨阿姨的二手出租房，又附近租了一间房，不用押金，月租100元。

“木丁，搬到哪里住呀？”下班走过杨阿姨的店门口，她发青的脸挤出一丝笑问我。

“就在前面。”我手指不远处的一栋楼。

“那里不干净，闹过鬼。”

我不以为然：“我心里没鬼，哪能来鬼？”

“有一个摩托车搭客佬在那里住过，半夜被鬼掐颈，医了好多钱都治不好。”她绘声绘色地说。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我再也不租你的房。”我火了，骂道，“你不退押金给我，我没跟你计较，做人不要得寸进尺。你故意吓我，心里肯定有鬼，小心夜里被鬼捉走吃掉。”

她脸色唰地苍白如纸，怔住无言。

“老乡见乡乡，两眼泪汪汪……”我哼着那首我不知名的歌，毫不胆怯地回出租屋里。“木丁，有东西吃，快点，我托人捎来家乡特产牛筋糕。”妻站在楼梯口向我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