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工遭遇

骆丁光

老板跑了。清早上班的员工发现，车间设备都被搬走了。这个消息好像炸弹一样在工厂的各个角落爆裂：老板逃匿，我们该怎么办？我们的工资找谁要？我们打工下一个驿站在哪里？我还盘算着，再干三几个月后回一趟家，看看家人，看来这个计划无法实现了。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回家了。

这是一家港资企业，不算大厂，一百多号人。此前，没有任何老板要走佬的迹象，工厂运转一切正常，为什么要走佬？吴主管说，其实老板早已资不抵债，由于担心员工流失严重，之前不敢散布这个内幕。

我在车间当组长好几年了，还不知道吴主管的为人吗？一个见利忘义的东西。我说吴总呀，你应该得了老板不少好处吧，居然把这么重要的消息封锁住，现在老板跑了，你就可别想跑了。

对！把这个老板的走狗软禁起来，老板不出来，他就别想走出厂门半步。保安队长带着他的几个保安冲上去，说吴总就在他的办公室好好呆着，把老板找回来，我们要工资，我们要吃饭。最好放老实点，省得受皮肉之苦。这个吴主管深得老板信任，在厂里全权大使，员工们没少受他的气，特别对于保安队员，他是毫无情面可讲，看哪个不顺眼就炒鱿鱼。

吴主管用力拍了一下办公桌，说限制人身自由，你们这可是犯法的，我也是打工的，我又不是老板，抓住我也没有工资发给你们。

我说，难道你和老板就不犯法吗？

保安队长跟着拍了一下办公桌，说你是老板的亲信，不捉住你捉哪个？

吴主管被保安队软禁在办公室，由保安队轮流把守，不能离开工厂半步。

一百多号人，两个多月的工资，我们不约而同去上访，人力资源、公安等部门迅速介入处理，老板跑了找房东，可是房东不肯拿钱出来，叫房东拿钱等于要他的命，找当地村委会，村主任说村里口粮钱都发不出，哪来钱给你们垫工资，如果每间厂都这样，村民不吃不喝都不够钱垫。

工厂的饭堂停止供应了，工友们只好自己掏钱叫外卖，保安队有的人开始把剩余的物品，偷偷地往外面运，但是被政府部门的人制止了，称这是工厂的物品，作保全处理，不准往外搬。有的人开始收拾个人物品，准备离厂另谋出路，毕竟呆在厂里要吃要喝，而且工资还没着落。

怎么办？保安队长说政府不会坐视不理的，只不过我们的声势不够大，我们上路堵车，给政府施压，他们敢不重视？

饭堂的师傅说，这样做会不会很危险，千万别闹出人命来，但是不闹别人当我们透明。

保安队长说，那可是我们的血汗钱，辛辛苦苦挣的，哪个愿意不要工资就这样离开？

大家无语，有个进厂不久的员工哭了，说他连去别的地方的路费都没有，那个猪狗不如的老板怎么也得发点工钱，让我们有点路费坐车。

我们在省道的一个红十字灯路口，一百多号人把路口堵死，不准车辆通过，全副武装的警察驱赶我们，在互不相让的情形下发生冲突，几个保安和警察打起来，保安队长被打得头破血流，被医院用担架抬去急救，听说伤得不轻，另外几个人都不同程度受伤。

我打算再撑几天，如果工资还是没有着落，自己要去别的地方找工作，一家老小还等着我养。凌晨时分，我仍然没有睡意，躺在铁架床上，泪水伴随着心里的苦闷默默地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