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丁光
已是年关,街道上冷清了许多,外乡人纷纷回家过年。老白夫妇干完这天车衣铺的活,就正式放假了,但他们仍然不回老家过年,家里没有房子。老白凝视着试衣镜,又忙活了一年,头上的白发变多了,已经花白了,才五十出头的人,就像个十足的老头,身体一年不如一年呀。老婆看出了老白的心思,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什么好愁的?其实她也知道,没房没车,两个女儿正在读高中,接着还要读大学,儿子虽已出来打工好几年,在汽修厂当电工,但又存不了多少钱,更让他们烦恼的是儿子不长进,好赌博。
儿子花了足足一个月工资,买了一身名牌衣服、鞋袜,吹着口哨走进店铺。老白心里一沉,说浪费那么多钱干什么,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儿子说,这不是马上就要过年了,打了一年工,买一身衣服犒劳自己,不过份吧。说实在的,老白夫妇可为这个儿子操碎了心,读小学三年级就敢勒索小同学,读初一就被学校开除了,犯的是聚众赌博,后来没办法了,老白把儿子弄回老家上勉强读完初中。说是读书,其实放在学校养大点了,以防在社会上闯大祸。
老白叹了口气,说儿呀,现在生意越来越不好做,我呢,准备过完年后,买一台单车去搭客,看下搭客能否一天挣个一百几十块,你两个妹妹还要上大学,两个人加起来没个十几万读不下来。
儿子默不出声,脸上露出微笑。
老白说,我想过年后,在老家县城给你供一套房,房产写你的名字,首期我来付,以后就由你来供了。
儿子说,我来供,我可不一定供得起,有活干我来供,没活干谁来供,打工可不是稳定的工作。我说想出来自己开个小修理厂,自己做老板,你们都反对。
老白说,你考虑过没有,你那来钱开厂,借钱不用还吗?假如做的不好,血本无归还欠一身债,到时更加艰难。
儿子说,你什么事都是往坏处想,难道我就不能将生意做起来,做强做大。
老白说,哼,就你这个样,还做强做大,你还没那本事。我什么都给你想好了,你偏不信,我叫你去考电工证,你不去,我叫你去学开车,你也不去,我叫你上,你偏下,我叫你往南,硬要往北,处处跟老爸对着干唱反调,你还是我的儿子吗?
儿子说,老爸呀,我怎么就不听你的话?你有你的想法,我有我的主张。
老白说,我叫你少打点麻将,你听吗?还不是老样子,不是坐在餐桌,就坐在麻将桌。一点都不听教。老白啄磨他与儿子之间的裂缝越来越大了,除了吵架,基本上无话可说,还是两个女儿省心,读书成绩好,都很懂事。
老婆说,一人少说一句,哪有像你们这对父子一样,一见面就斗嘴,简直像怨家,难道前世造孽了。
夜深了,老白还一肚子气,撑得心里难受,他夫妻一起外出打工二十几年了,什么苦没吃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儿女的身上,却偏偏出了个不争气的儿子,让他几年老得特别快。干活再苦再累没什么,可是看不到希望就会身心俱疲,毫无生机。他说老伴呀,我们该不该把那个秘密告诉儿子。
老婆说,时机还不成熟,等儿子什么时候变得稳重了,我们就告诉他。
老白说,儿子虚岁二十六了,还不成熟,难道要等到他当爷爷吗?
老婆说,那就你自己拿主意吧。
老白想了一夜,还是拿不定主意。有时他想如果在那个天寒地冻的凌晨,他没有把那个被遗弃的男婴抱回家,就不会惹上那么多烦恼,但可能内心一辈子受到谴责。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凡事看开一些,心里就会变得亮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