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丁光
这个月的考核量化中,我被谢小勇扣了五十分,即在工资中扣出五十元作为罚款。我也知道这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好,但我这刚扫完的路面,前脚离开就又被人扔了垃圾,即使有三头六臂也难于应付。比如有一个人边逛街边啃甘蔗,恰好这个人又没有环境卫生意识,边走边吐蔗渣,让我跟着他扫也忙不过来。遇到这种人最令我头疼,如果出面制止人家,可能引发吵架甚至打架,别说怎样把活干好,这样一天到晚在街道上气都快气死了,哪来心情扫大街?
谢小勇说,罗洋,罚你的钱我其实于心不忍,但是没办法,的确最近一段时间长青街北的保洁做得比较差,时常能发现比较多的垃圾,如果这样的情况我不处理你的话,上面怪罪下来我也吃不了兜着走,你就当体谅一下我的难处。
我说,我跟往常一样卖力地干活,没有半刻偷懒,主要是由于几个小贩在长安街北流动摆卖,他们卖得都是水果,人家买了他们的东西边走边吃,垃圾边走边扔,这样请神仙来也扫不干净。
谢小勇说,这件事情我早几天向城管大队反映,他们已派人前来查处,但是小贩跟他们玩起了游击战,城管一过来查,他们马上嗖地逃进小巷,等城管一走,他们立刻出来摆卖做生意,城管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守候着一个地方,他们说人手不足,确实没有根治的办法。
我说,我去找他们谈谈,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他们做生意我不管,但是他们影响到我的收入了,我可不能不管。如果他们不让步,我就弄得他们做不成生意。
谢小勇说,我跟你一起去,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他们往往是同乡住在一起,人多势众,动不动舞刀弄棍。
我观察了一段时间,发现在长安街北流动摆卖水果的小贩主要有三个,都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他们手推双轮平板车边走边卖,各自都卖一样水果,一个卖甘蔗、一个卖柚子、一个卖桔子,而且经常一起出动,各自距离三五十米,发现动静互相通气,所以城管也奈何不了他们。我最烦的就是卖甘蔗的,人家买他一根甘蔗,蔗渣从街头丢到街尾,这样搞环卫所不罚我才怪。
这天下午,那个卖甘蔗的头顶着破草帽,拉出平板车放在街边做起生意,眼睛不停地扫视着两边,警惕性不比狐狸逊色。我和谢小勇走到他的平板车前,我说这位老板怎么称呼?
他说,如果你要买甘蔗,我会很高兴,但是你要查户口,你还没有这个权力。
我说,你在这卖甘蔗,我在这扫大街,好像没有关系,其实有关系,人家买你的甘蔗边走边吃,蔗渣边走边吐,我这扫街的活儿就干不好,干不好我就被罚钱,上个月已被罚五十元了。
他说,你没扫好大街,就来找我麻烦,那我的甘蔗不好卖,没钱开饭去找哪个麻烦?
谢小勇说,大家都是出来挣碗饭吃的,不是找麻烦,我们找你的意思是你能不能通融,去别的地方摆卖,毕竟这里是重点区域,城管局管得也严,如果你愿意去别的地方摆的话,这样大家都好做。
他说,谁不知道长安街北人流量大,去别的地方摆人少生意就差,你说的倒轻松,去别的地方摆,想让我挪窝,城管都拿我没办法,何况你们?
我说,走不走随你的便,我没权查扣你的东西,但是扫干净大街是我的职责。说着我就在他平板车周围扫起来,扫帚扬起路面的灰尘,行人纷纷掏出纸巾捂着鼻孔躲避。就这点小地方,我不停地扫,有行人过来我就扫,他拉着平板车走,我也跟着扫,成心不让他做生意。
站在一旁的谢小勇笑着说,你扫累了,就让我上,这样多过瘾,给面子不要面子,丢人。
我足足跟他较了两个多小时的劲,让他没有做成一分钱生意。他估计撑不住了,说这位师傅,你放过我吧,就算我求求你了,我也是上有老下有小的人呀。
我说,放过你,此话从何说来?我就是负责这条街道环卫清扫保洁的,不扫大街谁给我发工资?
谢小勇说,大家都有难处,你到别的地方摆卖,还是同样做生意,何必一定要在这里摆卖,这样大家相安无事。这条街是严管街,上面盯得紧,随便松懈环卫工人就会被罚,你也体谅一下环卫工人,环卫工人就容易吗?你经常在这里摆卖,应该看到环卫工人的辛苦吧。
他说,我也知道环卫工人很不容易,同我们小贩一样风吹雨打的,挣几个钱不容易。
谢小勇说,你就去城管局搞得固定摆卖点吧,那里收点管理费,但是可以安心做生意。
他点点头,说只能这样了。
我说,不是我成心跟你作对,我也是被逼的,还望多多包涵。
他说,能不包涵吗?不包涵一分钱生意都做不成,算我怕了你了。当然我也理解,你也是没办法才这样做的。他脸上挤出苦笑,拉着他的平板车低着头离去。
谢小勇说,罗洋,还是你有办法,城管对他们几个无计可施,没想到你把他征服了,只要你把这个卖甘蔗的征服了,其他的就会跟着他走的,他们几个同乡都是共进退的。
我说,其实我是被逼无奈,如果讲道理能讲通的话,我就不会这样做了,不过好在他也能理解,如果遇到别的纠纷,以我的判断,他早召唤他的老乡过来喊打喊杀了。
谢小勇说,毕竟我们都是弱势群体,而且都是从外地来挣口饭吃的,彼此都不容易,他当然能理解了,理解万岁。
这次,我把因流动小贩增多导致的垃圾乱丢难题化解了,但不可能自此小贩就在长安街北断绝,他们还是会来摆卖的,要彻底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是决策者思考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