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樱花
李道立(湖北)
我居住的榆岭花乡就是樱花之乡。
我第一次从榆树岭村经过的时候,仿佛穿越在樱花呈现的浮华中,我看见眼前的樱花过于纤弱,整个村庄熟睡着,闭上眼睛,感到淡雅之气一点点沁入,小车匀速向前。
樱花随静而至。今年的樱花开得很静,像静静的春天。疫情打乱了人们的生活,所有人只能隔离在家,春天安静了下来,像拖着一种病体,仿佛连尘埃也都安睡了。春天抬着头,脸上写满了樱花一样的愿望,山坡上阳光静静游弋,每一朵樱花温和的向着大地吐露出一个一个绝美的故事。
从二月开始,春天在光秃的树枝上进行最初的抚慰,阳光扔在地上,樱树摔在山水中,枝干倾斜着,怀着一种下坠的茫然。各家各户的门越关越紧,从武汉到全国,我面部紧张,思念窗玻璃外脆弱的田野,从此开始了对樱花的仰望。
“如果我老了,满头白发/我就走进洁白的樱花中/和它们一起垂着头/回想这一生的幸福时光。”我在一首小诗里留住了樱花,花香四溢。这诗上的轻薄,那么多的回忆连结着凝固的世界,我忘记又梦见漫天的樱花。乌云里露出的缝隙,让我在一瞬间失去了花的清香。唉,这幸福的恐惧。然而我依然牵着月光下的樱树,我知道无论如何,春天一定会开出樱花,这尚需完成的欲望,从未停止过。
双报到填补了我们的生活,也充实了我的念头,我还会从小鸟的嘴巴里寻找杳无音信的樱花。我想起一大片麻雀落在榆树岭的树上,和村里来来往往的志愿者一样,这让我不得不怀着崇敬的心情,敬畏那些生于荒野的樱花。狂风骤起,在山上的一角,轻轻地,没有半点声息,一朵花苞从子夜惊醒,从一场雨里,看到另一朵花历尽沧桑的一生。
樱花随风而至。一夜之间,这小小的突然长大了的樱花,已经坐在沾满露水的油菜花上了,一株从荷塘深处走出来的樱花,打发了冬季中最枯萎的残梦,现在,它站在草丛中,挥挥手,水绿了。最初我没有注意它的存在,只是内心突然觉得有点不适应。在这种寂静的春天里,它有一种至高无上的德性,只有拥有这种精神,才真正拥有了生存的意义。
阳光下的一切,直接、实在,有几分诗意,让你想起山、水和田野的风,只会有小草歌唱,只会有云卷云舒,樱花掠过额头,也干净如少女的梦想,难以启齿的部分,要寄托樱花了。春天的街道,安静,行人稀少。双报到值班,一大早我走在榆树岭的山水间。疫情防控已一个多月了,我这样反反复复从家里到单位,来来回回不知走过多少路了,每次在村头就会碰见值守卡点的几个志愿者。有时我在榆岭花乡与榆岭荷塘之间的某个路口,正面碰上一位袖带红箍的值勤者,或者手执小红旗的老人,甚至还有一群身穿红马甲的时尚青年,我就惊讶于疫情之下的志愿景象,在乡村竟然体现得如此残缺而完美。我对志愿者的敬,可能更多的是有点谦卑、有点感激、有点过敏。我眼里和心中的志愿精神是难以言表的。这主要由于疫情给我们每个人都留下了思考的时间和空间,而正是这种时刻,每个志愿者的激情、深邃和高贵,就像坚守病房的医护人员的微笑,也像家乡这如期而遇的樱花的安详。不舍昼夜的将值守无限延续,从大年三十到现在,近两个月的坚守,他们仍然坚持如昨,坚定如磐。
樱花随春而至。抬起头的时候,它正在山上飞,比山上的油菜花高些,比云还白,比云还高的樱花,在天上飞,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狂风又起,大雨将临,它仍在扇动纤弱的花影,如果在漫天的乌云之中抬头,那白会在一瞬间洗亮你的眼睛。穿过水镜路,就到了我的值守点。眼前的汇珍老商场小区,很静,小区的窗户开着等春风,也像樱花也等春风。远远就看到了单位同事刘大平,依然是那么精神,像有随时准备战斗的模样。这个胖乎乎的男人,他的心中总有一种很热情的东西,对于所有人他从未有一丝冷漠和厌倦的状态。无论安排在哪个小区,毫无怨言,落地便生根,以区为家,以户为家,白天黑夜,从不会让人们担心他们会有离开值守的那一刻。在这样一些充满禅意的樱花里,我立在村头,时常就会生出巨大的感动,这些精神饱满的志愿者,虽然显得有些沧桑,带着天性和土气,却透着朴实和真实。
春风不走弯道。它鼓着劲儿吹,吹水镜路到学府路的银杏树,吹落了银杏叶,再吹得榆树岭开满樱花,整个南漳县城里里外外处处樱花飞舞。
樱花是真正的多啊,多的让人踏实,多得让人放心,多得让人无端生出了一种安全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