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抗疫诗

我的抗疫诗

李道立（湖北）

荆楚就是一首传统的诗，又是一首现代的诗，更是一首流淌的诗。2020年的这个春天对湖北的诗人们来说是永远的，一场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让武汉和湖北猝不及防，疫情迅速占据了整个春节。紧急封城，顷刻，全省恐慌。疫情就是命令，全国的神经，也就是从这个春天开始紧绷。

那些天，我感觉自己凝固了，像一条流动的河流，突然变成了一块冰封的湖泊。我知道，湖泊是静谧的、安逸的，在这个时候，这是一条河的最佳归宿。春晚时分，白岩松在临时节目《爱是桥梁》里的一句台词，“我们在过年，但你们却在帮我们过关。”令寂静生畏，掀动我心中并未平静的一角，此话一出，莫名地感动，致敬。“每个敬字总有沉默不语的担心在节日弥漫/每个敬字总有不曾消失的爱心在病房飘散/每个敬字总有不曾远去的放心在不断温暖。”或许每个坚守着爱的人，她的时间越来越少，越来越紧，但她得到的“敬”字仍是境界和人品，那令幸运中的人们伫立沉思的无数的“敬”。这首《敬》诗，虽未使读者看到光焰闪烁的光，却使我看到了沉默之后的连绵与起伏。是的，认真的悲伤值得每个人思考，时光、现实都安静了，只有那使心底一亮的敬畏留了下来。

春节刚过，一个八十四岁的老青年走来，身材高挑，更显干练，虽然戴着眼镜，但脸色坚毅，没有一丝老态。一个简单的行囊，一双像父亲又像战士的泪目，紧闭的嘴唇里正在生长着一句话。“武汉本来就是一个很英雄的城市。有全国，有大家的支持，武汉肯定能过关！”这泪水始终没有流下来，却湿了全国人的眼睛，也湿了我的心。我以泪入诗：“我们眼里/隔着一条长江/中间/隔着一层口罩/内心/隔着一句话//这句话/说了，怕你放心/不说，怕你担心”。发出以后，很多朋友问我：“什么话？”诗中的那句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确切地说，我更不愿说，说了放心的话，怕大家更放心，说了担心的话，怕大家更担心。疫情之重，武汉之难，全国之痛，对钟南山院士来说，更纠心的是病毒。我想信，也许谁听了那句话之后，更多的是揪心。

一个浓雾弥漫的早晨，我和单位的另一个同事参加防控值班，一同走进九集镇，车进入国道，辽阔的公路一览无余，身边少了穿梭而过、嗷嗷叫着的汽车，即便如此，也容不得你有片刻的宁静和自由遐想，你必须精神专注，一边睁大眼睛发现什么，一边睁大眼睛提防什么。进入镇口，防控点便向我们进行检查，查体温、查证明、车辆消毒，我们开始对防控点进行检查，查出入、查登记、查值班人员。按照要求，我们必须深入到村里，因此，更多的时候，还是走土路，辽无人烟的村子里，让人瞬间陷入了空旷，土路的两边是大片的庄稼地，生长着小麦、油菜，仿佛新翻的土地也在生长。在庄稼与庄稼之间，洒下了些灿烂的阳光，宛如美丽乡村的插图，那么和谐与精美着，我想，它们并不知道人间的这场浩劫吧，它们在自由生长，我要抓住它们的美丽。 “病毒/封闭了/人们的记忆/阳光/照在哪里/望着哪里/回忆。” 就像一场春梦，等着万物生长。

元宵无节，2月8日，所有人都像失去了什么，一个医生之前走了，就像湖泊一样无声无息。紧接着又有几个武汉的专家、医生去世，一时间武汉三镇白云如纱，长江上下悲声呜咽。我要在诗里寻找什么？死亡？生命？还是渐生渐近的春天？月光下，风从窗户缝隙里一点一点吹进来，它们打在我的脸上，我的脸有些疼痛。这天，我不时能看到他们那爱憎分明、生动昂扬的生命本色，那字里行间所透露出来的对生活的激情和大爱，那悲天悯人的博大情怀更使我心痛，我知道，一个真正的英雄，不管他在哪里，都可以让我们看到他的身影。身影正如《山》：“离开我们的日常/走进病毒的日常/九省通衢的武汉/独坐如山//春天刚来的时候/这里是三座山/你们刚来的时候/这里是一座山。”春天近了，你守望武汉，这让我感到，你守的样子，不仅好看，更想看。家乡疫情显示，虽然密切接触越来越多，但确诊越来越少了。这让我感觉到，家越来越远了，但家乡越来越近了。

疫情蔓延，压痕延伸了我们的目光，让我们蜗居在家者看见了常人所不能看到的疼痛：“这样的印痕很重很深/在脸上留下道道血印/只能触目，不能触摸/一旦触动，又是泪痕/这样的勒痕消失很慢/消失的，一定很疼/这印痕就是一个死结/一头牵着心脏/一头牵着故乡。”在《痕》上，听见生命的脉搏，触摸到医护的慈祥，蔓延于阳光普照的宁静中！3月1日，云南支援湖北的首批爱心血80万毫升抵达江城：“省略多余的骨头/直接进入到血液/云南，所有疼痛/被短短两天吸干/春天安静下来/不长时间/只长血液。”《血》是一种伤感，更是一种心境。是疫情之中留下的澄明的阳光，沉静而清纯；是江城武汉腾出的一方净土，辽远，开阔，而又一尘不染。那抗疫之后的荒凉，占据着心灵的宁静。

疫情在继续，假期在继续，驻村扶贫和双报到填补了我们的生活。“只有风/只有油菜花/像这春天，充满了激情。”《风》从县城把我吹到扶贫村，穿越重重关卡，在荆楚大地一泻八百里。做一个“双报到”的感觉真好，我们是社区的报到者，社区是小区的报到者，小区是家庭的报到者，家庭是我们的报到者，我们在报到中相互隔离。“风停了下来/雨趁着春色生长//像社区的值守点/撒下的水珠一样//雨中模糊的你/肯定在哪儿见过。”此时，诗就是《雨》，雨就是诗。疫情以来，雨像我们的泪，包含着生命、痛苦、悲壮。诗就是一场翻滚着、咆哮着、流泻着河流一般的雨。

“以生命赴使命/对着长江大喊一声/你可以拿走我的全部/请将这份承诺留给我/我要靠它亢奋的声音/投身火焰时开口说话。”《诺》守文字，坚持抗疫。《敬》《泪》《病》《毒》《守》《劝》《防》《静》《难》《汉》《山》《雪》《离》《归》……每一个字都在抗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