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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道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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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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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回家

李道立

小桥、流水,过后,就到了家乡田家营,春的气息占据了一切。该苏醒的,全部苏醒了。柳丝泛绿,白菜抽薹,洋芋破土,远山青翠,空气里弥漫着醉人的青草气息,回家的路不再深一脚浅一脚,一株麦穗就能看见我的足迹。

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

绿树村边合,青山郭外斜。

开轩面场圃,把酒话桑麻。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孟浩然的《过故人庄》,在这里,更像一个糠心萝卜,被时光偷走了瓤子,塞满了乡愁。我坚信,孟浩然一定到过田家营,且在酒后,一个人闲坐在凉亭石凳上,几个小时,看着故乡的风景,诗人也成了风景。

流水安静,春风饱满。一望无际的麦田、油菜花,荡漾着层层叠叠的深绿和金黄。麦田绿意喜人,花海芬芳醉人,瓦屋色彩悦人。从车上下来,我朝田垄深处走去。

这是一个万物复苏的季节,春风摇曳,莺飞草长。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绵长田埂,好似拨动着村庄的琴弦,在田野升腾,氤氲着浓厚的春天气息。然而此时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乡村公路两边一株株新栽的金银花苗。

金银花是田家营村新引进的产业,并成立了金银花种植合作社。金银花又名忍冬,实药用价值很高,三月开花,五出,微香,蒂带红色,花初色白,经一、二日则色黄,故名金银花。又因为一蒂二花,两条花蕊探在外,成双成对,形影不离,又似鸳鸯对舞,故有鸳鸯藤之称。金银花自古被誉为清热解毒的良药。由山东金银花协会引进。

金银花在去年还是租田种植,富了采摘户,却亏了承包户。一到开花季,需雇用大量人工采摘,一天一个工至少80元,而承包户不仅要承担租田费用,还要付工资、人工费等等,算下来,一年赚不到几个钱。村书记钱川告诉我。“自共同缔造活动开展以来,我们突出党建带动,运用五共理念,改变金银花种植模式,腾田归粮,由原来租田种植改为自由种植,党员带头,把金银花苗分发给农户,在道路两边、房前屋后、荒山坡岭等闲置地种上金银花,农户自行采摘,合作社只负责收花。”钱川,年轻精干,一脸微笑,留着小平头。他站在田边的土堤上迎接我。我紧握着他的手,春天的笑容在他的脸上,透着一股乡野的气息。

初春时节,金银花是一面清碧的蓝颜,是《本草纲目》里抖出来的飘荡、微澜的一匹丝绸。阳光暖暖的,到处一片绿,看上去绿绒绒的,似乎透着丝丝暖意,路旁的金银花苗迎风招展,似涨潮般覆盖了祼露的泥土,花枝向着天空举起长长的叶子,身子也一个劲地胀起来,那蓬蓬勃勃的绿色,俨然一片浓缩的春天。我看到田野与瓦墙上的花色一样,像少女腼腆的笑;我采摘到一个温柔的春天,如今绿油油的金银花苗在春风中摇晃,像一片充满希望的绿色地平线,钱川笑了。两边的金银花苗也看着他笑。

我们边走边看,边笑边谈。一路上,在地里锄草、园里种菜的村民们,微笑着向我们挥手问好。从乡亲炽热的目光里,我看到春天的柔和明媚,乡村的春播风光,家乡的劳动热情。那一片片银白如雪的西瓜塑料大棚,在绿色海洋里,就像一艘艘航船,正航行在广袤的大地上。

春光一点一点溶解乡村,村委会边上坐着一群打牌的老人,还有一群观望的老人,爽朗的笑声一阵一阵飘过来。仿佛整个村庄都装不下他们的笑声了。

无论我走到哪里,老屋都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每个老屋的墙上都有乡贤榜、文明赋,和一大块可以开花的田野;每个廊道都有诗词、人文,和村民自治的村规民约;每家每户都盖楼房,有产业,有远方,和一个个待打开的梦想。

不知不觉,我们来到村边的河堤路上。这是一条800米长的河堤路,平时村民们会在上面散步、休闲娱乐。听钱川说,最近有不少村民反映,河堤路两旁环境差,往来会车也比较困难,给行人及车辆通行带来了不便。

为了解决这一问题,村委组织召开“红色屋场”会,村干部和村民们围坐在一起,通过商讨,最终决定由村集体和村民共同出资金购买设施,村民们投工投劳参与治理。

小河流水缓缓,清幽蜿蜒如一首曲子,两岸柳条轻摇,蓝天白云下,草木、石头、蝌蚪、飞鸟,甚至来来去去的鸡犬,都会传递悦耳、动人的声音,这是这条河的最好的邻居,我知道,也是河边人们仰望的日、月、星辰。

我又看见了树下新移栽的金银花苗,河堤空了,河道空了,河水空了,新绿还在,柳丝还在,待飞的翅膀还在;杂草没了,垃圾没了,白云还在,有的坐在山顶,有的停在树上;月季花开,桃花也开,阳光来了,长长的堤上,金银花苗一株接一株,眨着湿湿的绿眼睛,与我们同在。

多少年前,我们从塘埂走向田埂,从小麦走向水稻,从棉田走向油菜花,把汗水翻晒,播进春夏秋冬。如今,我们又从城市走向乡村,从钢筋水泥走向土地,从高楼大厦走向水田。一缕轻风,可以减去城里三分燥热;一河清水,可以洗去眼里两行繁华。我知道,这是家乡带给我的慰藉。

堤道明亮,笔直,一个屋檐、一面土墙、一眼水井、一片菜畦,仿佛就是一个故乡。在陈恩才家,几个老乡正在抬几块废弃的空心板。“这是村民自发清理河堤的最好见证!”钱川告诉我。村庄是春天低下的头颅,忙碌的乡亲只顾着忙碌。在初春的天地间走着、跳着,陷入独自的劳作。

老陈把屋前屋后的树,溪沟边上的古银杏,屋脊上月亮里的树,都打理得春意盎然,长在两只深深的眼窝里。“开展‘红色屋场’以来,村庄由‘脏乱差’变成了如今的‘洁净美’,我们都很开心。现在,村里只要有事情,村干部一通知,男女老少都来了。”老陈说得地动山摇。

据钱书记介绍,河堤路全部修缮完成后,将在河边新建会车平台和休闲亭,并把河边小路铺设成鹅卵石健身步道,为大家提供更美的休闲娱乐环境。

这时候,一群麻雀如约而来,有二十多只,这是一群与众不同的麻雀,我儿时见过的一群麻雀。我们不认识,我只要一回到家乡,就能看见这样的一群麻雀。

这些年,我一直想着故乡

前方,就是生养我的村庄

听小河淌水,像大山回响

一群小麻雀,将儿时幻想

想着故乡,其实有个愿望

我想看看那些老乡的脸庞

此刻,我伸开双臂想模仿

多像一只倦鸟归巢的模样

墙上《归》诗里,我该是多么地向往!家乡的变化出乎我的意料,我相信还是因那一群麻雀,那个一回到家乡就回到麻雀中的村庄,如今让我依旧充满依恋,充满自豪。

“下一步,我们将通过‘红色屋场’会,进一步调动村民参与村庄治理的积极性,优化全村人居环境,提高老百姓的幸福感。”我突然觉得钱书记已不在眼前,就像他也感受不到眼前的我,滔滔不绝地讲着,他的眼睛比天空深邃,但不如心灵高远,仿佛都赶不上梦境,且更蓝。他正在走向他从未去过的地方,田地葱茏,炊烟轻起。孩子们围在他树荫般的周围,做着太阳没有下山的梦。

你从清明的清晨看,你从田野的方向看,你一定会发现,天地绿了,沿着柳堤绿到对岸。我想,麻雀来了,月亮就要在我们村庄上空圆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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