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古林坪

李道立

菜花、麦田、绿水、溪流，这些名字只有在春天的古林坪，说出来才好听；古寺、古居、古墓、古林，我说了，又只能将它们像幻影一样抹去。有时候，是在每一次安静的邂逅中，阳光，把一座清代钱庄从山那边照过来，正好，庭院雕花的壁画，就落在春来你荡漾的脸上。

乡村四月，驻村时节。走在古林坪的山水间，阵阵微风吹过，一股浓浓的菜花香带着泥土味扑鼻而来。四月的春风给古林坪换了一层颜色。油菜花、萝卜花、桃花、梨花竞相盛开。土地在黛青色的山峦泛绿，青瓦白墙的村舍，在高低错落的杂树间铺开，层层梯田，徐徐展开，那些触手可及的花草，让一条泗堵河洗得格外分明。

古林坪村地处南漳西北部，距县城约20多公里，全村共有534户，2043人。拥有耕地面积近3000亩。“乡村要振兴，产业是支撑”，这是村党支部书记王庭骥经常念叨的一句话。近年来，古林坪村引进绿色乡园苗木种植专业合作社，流转土地200多亩，种植花卉苗木30多个品种，带动30多名村民务工，人均年增收2万余元，同时为村集体每年增加近4万元收入。现在，村里又引进了3家香菇种植合作社，大力发展香菇产业，如今，这个昔日闭塞落后的小山村通过产业发展，美了乡村、富了村民。

走进古林坪，寂静是一片透明的花海，其中一片油菜花正在窥伺我们。橙黄淡雅的油菜花，温情脉脉。在这里，随便走进一片田园，满园的墨绿清，让人仿佛置身一片绿色的海洋。坡上的油菜花，藏在绿荫，簇簇片片，素净淡妆。微风一吹，花叶摇曳，山水动容，春天的繁华便有了。

风从林子那一头吹进，就被林子迅速吸收得干干净净。柳梢风味正好。丝丝缕缕，长长短短，青青滴滴，泗堵河边，焕然两排新绿。山中桃花星星点点，草木向荣，人面欣欣。孩子们在花间嬉戏，捡到了好玩的东西，在岸边发出惊呼，人群涌上去，他们的脸庞，有泗堵河的蓝色和喜悦。阳光暖暖，微风缓缓，正是“留醉与山翁”的日子，庭前花下，老人叼一支烟，沏一杯茶，或打牌、或打盹、或沉醉，看过往来人，任春意盎然。

古林依旧，花圃欣然，并继续在多情的平畴，与春风辉映。窗前一亮，人就醒了。醒得更早的是花农，一生种花的人，此时，独坐如雾。满园的花卉，从月季至樱桃而至桃花，把所有的花放上这个酸甜味的村庄，再把村庄的底色染到自己身上，不论晴天下雨，总要去护花。山村这么静！他和园内的花一样，是园外的的花。静至青绿，有人过来买花了，见卖花人，心里起雾，听到雨，仿佛听到花开的声音。我是从来爱花的，家里、办公室，一点点、一簇簇，心生花意，生活如诗。我多次经过花圃基地，从此知道种花不易，美好生活要从劳作中来。如此对花有爱意也有敬意，知一花一叶经自然之力，又出自花农之手，更当惜物惜福。

在古林坪，碰面最多的熟人就是张道德老两口，路边一栋漂亮的房子，在春光下显得格外亮丽。两老都是近80岁的人，耳聪目明，思维敏朗，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老张心情爽时，打理一块菜地，并且整理得有模有样，那地地道道的蒜苗成为山外城里的俏货。每次看到他走在一片片灿灿的花草间，或站在自己的庭院前，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一下子就融化了我。老伴身体稍差些，但心情不错，早晚到家里，就会看见老人坐在电视前，有时还能见到未收拾的碗筷放在桌上，径自凝神，品味新闻。和老人闲聊，得知她看电视入迷，涉猎广泛，不论频道，只管有声。和我谈《人世间》，谈俄乌战争，以及最近热播的“高加林和刘巧珍”……

房子盖在村里就是村的孩子，人们住在村里就是村的神灵。村书记王庭骥就是古林坪的灵魂，对古林坪的发展，王书记有自己的解读：“村里环境越来越好，加之原生态的自然风光，很多游客来村里游玩。古林坪也将借助隆七路、251省道的交通便捷优势，以邻近的襄阳野生动物世界、七里山森林公园等景区为依托，充分利用当地山水、历史资源，打造登五朵山，看葫芦山，拜郭家大院、访张氏民居，游柏香寺，探襄王墓等乡村休闲游路线，同时配套乡村文化、停车场、露营地，打造极具特色的农家乐，用美景美食吸引更多游客，走农旅融合发展之路，让村民共享发展成果。”声音结束了，你就会看到，他的身影开始在山村盘旋。

五朵山在风里醒着，仿佛五朵花在山里醒着，我醒着并紧紧攥着这句诗：“五朵擎天气势雄，龙飞凤舞万山宗”，清代诗人朱厚频好像也醒着，仿佛又活在古林坪的山水中。说是五朵山，不如五朵花，漫山遍野的繁花，如约而至，映入眼帘的还有随山环绕、连天接地的梯地，果木葱茏，花香四溢。站在公路边，让我惊异的，是一只腾空而起、栩栩如生的石猴，威风凛凛地守在山口，向来往的人们展示着它的生机与自信。山不高大，却青葱盛名，从山岗绿到岭脚，山下有田，一脉新生。布谷鸟开始叫了，这里是它们的世界，在田野咕咕相和，从早到晚，不知疲倦。

古林坪的所有山川和河流，都有文化，带着颜色和香气，在星空下蔓延。一路上，繁花似锦，流水、鸟鸣、阳光、春风，把所有人拥抱在一块。

村口的文化小站，石桌石凳，古朴古风，情景介绍，亦文亦俗。听村民讲，这里以前是一片闲置的洼地，每到雨天便会积水甚至漫到路面上，严重影响通行，后来村委决定改建文化小站，既消除了安全隐患，又美化了环境。像这样的文化小站，你随意歇歇脚，都会有神一般的感受。

村中的文化广场，盛开在村委边上，更像古林坪的一个大花园，迎春花、桃花、水仙花、丁香花……你说到哪里，花就开到了哪里。幽绿的花间小路，雾气散了又来，草叶上缀满了珍珠。可以去村后的山上挖竹笋，去村前的河边摘椿芽，这样的日子，古林坪到处闪着动人的光。

村后的文化廊道，已然成为人们春游的保留节目。廊道朗朗，流水潺潺，在这里，对于经历的所有的冒险，可以只字不谈；对于听到的所有的故事，可以只字不谈，你只谈眼前的高山与流水，你只谈耳边的花前与月下。种花成为农民的首选，房前、屋后、沟边、岸边、田边……家家户户都是花果满园。四月好时节，城里人都会走出家门，或三三两两，或成群结队，行走山间，看轻风曼舞，赏百花盛开。

村里的墓藏文化，是古林坪的山野之气。“前朱砂，后莲花，左弯弓，右琵琶。”是对这块风水宝地的最好写照；而下马碑就是对这条“神道”的最高诠释。说到柏相寺，顷刻，经声清凉；说到襄王墓，顷刻，荆楚归来。世代繁衍的子嗣，终被碑文收录，七代八王，终在古林坪砌成神绩。

后山的溪水更大了，扑棱棱的翅膀的颜色更多了；河岸的绿意更浓了，绿盈盈的河流的青色更清了。新修的古桥，新蓄的河水，新鲜的花草，新建的路灯，水电网络全部入户。清秀的古村落，春来新绿后，青翠欲滴，如在画中。

此刻，站在新翻的一片田间，王书记兴奋地告诉我：“我现在又有了新的想法，依托九集镇育超泉知稻米业公司，开发古林坪独有的贡米品质，让‘古林贡米’走出去。”

我们刚来的时候，天上飘着两朵云彩；我们离开的时候，两朵云彩合成了一朵，刚好停在水田中央。此刻，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落日的余晖就要从他的眼角滑落。我相信，再等片刻，便与潜伏在他体内的夜色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