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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雨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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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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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旧事

父母大约由于宠爱,并且还寄予宏的大希望于我,便我这个幼小的独生子,取个名字叫做“云龙”。

母亲离开我时,我只有13岁。

那年除文刚过,正月初八的早上大约八点多钟,父亲急急把我从床上叫醒:“龙崽,快起来!快起来!快看看你娘,她一头都在冒虚汗呢!” 我迷蒙间赶紧爬起身,伸手去摸母亲的额头。 母亲这时候紧闭两眼,安祥地睡在床上,我惶惑间不晓事,便急切地去推搡母亲的肩膀,哽咽着、嘴里不住地喊:“娘!娘!娘……!!”我惊恐又焦急的哭喊嗓声立时惊动了大屋子里的众人邻居……眨眼间不少男女老少都挨挤围在了我们家这进的房门口。

住在楼上的平日里遇到事情有主见、并且热心又能干的金根和后屋天井边的娥子,他们好几位一闻声也早从楼上与后屋急匆匆的赶了过来,进到我们房间,挤挨拢靠在了我娘的床跟前。 见状早呜咽的娥子见了我的惊惶哭喊,便也嘶哑了急哭起来的嗓子,俯下身凑在我母亲的耳边喊:“婶婶婶婶啊,你可要醒来……醒过来呀!你的宝贝崽云龙可还小啊,你可千万不能够丢下他去呀……!”因为我一直是趴在床上母亲她身边的,所以我真真切切地看见在娥子的焦急呼喊下,母亲那紧闭的两眼之间忽然湧出了一串好大的泪水……好心的娥子见了,赶紧急慌慌的掏出来一方淡蓝白色方格的手帕,轻轻为我的母亲拭去泪水。

直至好多年以后,几乎所有见到那一刻情状的邻居众人都曾这样说:“云龙他娘在临咽气的时候哭了……她只是口不能说,她啥都能听得见,真的是得残了病,她的心里真真切切的是难舍下自己的孩儿呀!” 长大以后,我的内心其实一直都因挚爱而牵念着这些热心、纯朴,并伴随了我的本该如花少年的我的众人邻居们!尤其感念至深的,是那位娥子手里的那一方手帕,因为娥子曾用它,为我临终母亲揩拭过那眷顾和不肯舍弃我的泪水……

与其它人不同,因为母亲的疾病,我的如花少年变得怎样的苍白悽苦…… 记得平时每一回背母亲去医院看病开药,我总是先走到母亲跟前,手里先拿起我们家那把土黄色油布雨伞,在母亲的面前将背向着母亲蹲下,等瘦得只有60几斤重的母亲趴在了我的背上之后,我一边站立起身子,一边将油布雨伞横着搁在母亲屁股底下两手紧紧握住伞的两头,一步步穿过斜对过市食品厂边的蔑丝上弄那条弄巷,走到景德镇市立医院的大门……

每一回等到把母亲背到了医院大门口时,便总是蹲伏下身子,先让母亲两脚落地,而后转身牵住母亲的一只手让母亲缓缓转身走几步,再坐到医院大门口的人行道边缘的石条上坐着歇息……而我则先进去挤到内科门诊部的小窗囗前排着多则上个钟头的长队挂号,然后一边抹着汗,一边再拿了病历本子和挂号笺来搀扶着一步一歇,一边大囗喘气的母亲去门诊部的走廊,坐在白色长条木椅上排队等着叫号诊病……

母亲是知道我这个她最疼爱的独生子在所有的吃食里,顶喜爱的是炒花生。因而,她时常便会在她坐在人行道边歇息、等着我的时候,一边大囗喘息一边慢慢腾挪着步子,挨走到街边的临摊小贩跟,买了一角钱炒花生,用她自己怀间的那块蓝方格手帕包着,待我挂妥了号出来搀扶她的时候把给我吃。 有一回,是我这一辈子至死不会忘怀并且也最不会饶恕自己的:由于那次在窗囗排队的人太多,时间耗得太久!当我赶到母亲跟前,一想到等我把看好病开完药的母亲再背回家去后,必然又会使我在学校被罚站时,我刹时的那一刻因极度的委屈哭了……天!这该是第几多次因为背这母亲去看病面迟到罚站呀……! 那一刻,母亲同往常一样,伸出抖索的一只手,把那包蓝方格手帕包裹着的炒花生又递到了我的面前……我自己也不知道哪来的一股怨气,竟然朝那炒花生“卟”的一巴掌打去…… 炒花生被拍打得滚落溅洒了一地……母亲却平静地抬起她那已经被肺心哮喘病折磨得脸肿眼睑肿了的眼睛,费力的喘息着望着我,一句话也没说,只“唉”的低低叹息了一声,便一边喘息着不住咳嗽,一边蹲下孱弱的身子、大口喘息着、一粒粒地把洒落地上的炒花生重新又拾捡在手帕里,再然后包好塞进自己的怀中……在这几十年之后仿佛依然凝固的一刻间,母亲她不怒不哭不怨,也没有责骂或者怪怨我……倒是我默然地流着泪,哽咽着抽泣,强忍住自己不哭出声音来……为那时的我的委屈与悽苦,为我的因为年老受病苦折磨的父母,为自己被年老患病的双亲所累,为自己太多同龄人都有、而自已却早已经失去了的快乐与欢笑…… 在那一次之后,我的慈蔼的母亲,依然还是愿意默然的和往时一样,一次次趴伏在了我的背脊之上,依然让我背起她一步步朝市立医院的门诊部走去…… 有一天,湛蓝天空上的云朵依然那么的舒展逶迤。 门诊室里的当班医生,竟然又是我经常背着母亲常被她接诊的那位圆脸的短发女大夫。 她是一个穿着白大褂的慈祥的阿姨。 如果眼下有人要问着我,“阿姨”该有着怎样的一张面孔时,我就会告诉说:“在我心灵深处深刻认知的“阿姨”典型,便是为我母亲开药治病的这一位!” 当时,这位年约三十几岁的女大夫的脸上透着友善、和蔼与悲悯。她竟然会对我们母子的印象非常之深,或许是因为老看见我这样小小一个十几岁少年,几乎每周都要背着那样一位年老病弱的母亲,由她接诊看病吧,或许也因此触动了她的仁慈和善良的禀性,她的比己心和悲悯心便由心底里湧发了出来……使得她同情和怜悯起了我们母子。 这一天,她非常恳切地对我说:“小老弟,看把你母子俩累的!我已经非常明了你母亲的这些慢性病了,你看这样好不好,以后你就不要每礼拜都背着你的母亲一起来医院了,你让你娘她在家里好好歇着,你只记住在每礼拜逢单数的日子,拿上你母亲的病历前来挂个号到我这里,让我来给你的母亲开药就是了……” 当时,我没有说“谢谢”这句话,更没懂得喊她一声阿姨,或者说过“医生,谢谢你!”之类的哪怕一句话,我只极平常的点点头做了应承…… 但是,岂知自此,因她的这一平泊的同情与关爱,便在我少小的心里播散下了日后对于所有善良、仁慈、友爱和公允行径感恩的种子,并且相沿着岁月的足迹而开花、结果……此后我曾经离弃对自己老年健忘症父亲进行责骂的老板,也曾经有悖常规地去远方援手住院疗病的同事,还曾经无视诽议地把别人罹患绝症的娘视同自己的母亲……这一切,都是因为少年的自己因母亲获得了仁慈与关爱而被播下了感恩的种子。

大约在进入21世纪的某一天,也就是在三十几年之后,我竟然又遇见了那位一直不知名的和善、仁慈的圆脸女医生…… 这位女医生竟然住在我家小区19栋五楼旁边17栋的四楼。 那年,刚过不惑之年的我正忙着在为一个民营企业做收购白酒厂之事奔走……在许多次司机送我回家的路上,我只要一见到这位已经退休年近七旬的女大夫提了菜蓝米袋或者别的物件时,我总是会立刻下车,疾步走到她的跟前招呼她一声:“你好,大姐!又上街买了许多东西呀?”在跟她打招呼的同时,我会立马毫无推让地抢接过她手里或者肩头的东西,为她拎着扛着,送她上到四楼她的家门口……起先,一次次女大夫一脸诧异的看着我,迷茫、并且略显不安的惶惑且局促……然而次数多了,有一次老大姐爬楼或许的确太累,弯下腰,便以手支撑膝盖暂歇,她睁开非常激动、诧异并且也显见苍迈的双眼,望住我,一边喘息,极其感动地对我说:“年轻人啊,真的感谢你,难得你有这样好心……”

 我听了女大夫的话,顿然开心……我开心地笑了,为我所敬爱的母亲,为那段困顿的岁月,为少年那时的我自己,我放下手中的东西,扶了她一把,一声没吭,我真的非常开心!

 因为我看见了当年悽苦岁月播下的感恩种子在今日业已开花,并且瞬间灿烂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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