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辉的父亲是铁二局工人,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农村,是全村人羡慕嫉妒的对象。逢年过节,他父亲回家探亲,兜里装有好烟,逢人散上一支,村民受宠若惊,称谢连连;有时扛着鱼杆到几里外的小河钓鱼,惹得村里的一群男孩心如猫抓,可惜自家活路多,跑不成。
就这样,全辉在全村小伙伴们羡慕的目光中长大了。因为家庭条件好,没饿饭,吃苦少,身体比同龄人结实不少。初中毕业后他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在家挖泥巴疙瘩,而是随父去了成都。
他这以后的情况我不太了解,是从父亲嘴里断续听来的,父亲又是从全辉二爹处听来的,自然可信度颇高。
起初,他父亲见他年纪小,再加上单位没有招工指标,无法解决他的就业,只好让他跟着一位给银行提供服务的商人学做生意。年少的全辉对生意的达成是没有任何发言权的,主要就是跑跑腿,送送货,从城东到城西,从城市到郊县,范围不小,任务不轻。好在人年轻,有活力有干劲,也不觉得有多苦。
九十年代初,时兴闯深圳,他也心痒痒的,瞒着父母偷跑到深圳淘金去了。
内地人到深圳必到海边看海,表示到此一游,全辉也不能免俗。一天傍晚,天色昏暗,水天一色。他漫步海边,依稀看见沙滩上有两人在疯狂追逐,前面一人气喘吁吁,后面一人穷追不舍,情势相当危急。正提心吊胆之际,前面那人已跑到全辉身边,随手撂下一尼龙口袋,说照看一下就快速跑开了。
过了不久,前面那人找到全辉。说为表感谢,你可以用双手尽力捧走一捧里面的东西。于是全辉捧了一大捧电子表,急匆匆地返回成都。
你可知道,当时日本制造的电子表是紧俏货,走私它的人不少。一只表要卖二三十元,在当时一般工资一月大多几十元的时代,算是奢侈品了。因为是走私品,手里的东西只能偷偷地卖,在成都卖不完,他还到老家镇上卖过。卖表得来的钱算是全辉人生所淘的第一桶金,算是横财啦。
有了这笔钱,全辉腰杆粗了,和商人师傅出去也蛮有信心,不似先前的畏畏缩缩了。也许他能干就在这里,开始央求师傅多让自己跑业务,做关系,没几年就积累起了不少的人脉,兜里的进账也有保证了。
全辉其貌不扬,个矮身肥。有了钱后,穿衣打扮上了台阶,有了品味,平添了不少阳刚之气。亲戚给他介绍了一位城郊姑娘,姑娘高大标致,聪明伶俐,正在春熙路上做服装生意。结婚后,全辉常在晚上和妻子一起倒腾广货服装,生意好的没法说,经常发货到次日凌晨。全川来拿货的市县乡镇老板很多,僧多粥少,常为拿货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大打出手,全辉夫妻俩常为此调解不停。当然,挣的钱也很多,夫妻俩常是数钱数到手抽筋。
挣来的钞票很快变成了两套三居室的住房,还有几间铺面。全辉腰包虽鼓,可他不像有些人那样高调,也不随波逐流潇洒人生,而是继续用脑袋赚钱。看到做服装生意的人多了,就主动转行,重点放在原先的银行生意上,自立门户开起了公司,和师傅公平竞争,很快就拿下了几家银行业务。三年后,每年就有几十万的进账了。
去年的一天,我正在我们小县城街上闲逛,突然发现前面有人直直盯着我,几秒钟的反应时间,我们几乎同时叫出对方的名字。他乡遇故人,分外高兴。摆谈中,全辉说在县城边的半山腰修了几间别墅,欢迎我随时去玩。现在的生意我不是亲力亲为,而是主要负责管理。腾出来的时间我主要用来享受生活:每周末一定到别墅度假,呼吸清新空气;每周和一大家子团聚一次,享受天伦之乐;每周还有一次野外垂钓时间,在大自然中放松自己,这可能就是真正的田园生活啦。
他说现在含饴弄孙,十分享受这种惬意生活。我想:城里的人拼死要冲出来,城外的人拼死进城去,这是一种简单的轮回?还是大彻大悟后的英明抉择?
殊不知,这一进一出之间,意味确实大大的改变了。全辉冲出来是进城富裕后的农村人的更高精神追求,饱含着对传统田园生活的向往;城外要冲进去的农村人是为了尽快实现富裕,充分享受城市化的便利。实际上,全辉的经历烙上了我国从改革开放到逐步富强的印迹,他只是一个群体的缩影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