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事

狗事即人事。

——题记

一

家有泰迪，取名十一，性别男，年龄八。喜与人处，形影不离。

起初，我对狗的认识还停留在遥远的孩提时代，肤浅地认为它们都是若有若无的动物，主要职能是看家护院忠诚护主。但随着十一的到来，一切都变了。

我去县城生活后，基本与狗绝缘了。谁知省城独居的小女，偷偷买来了一只刚满月的泰迪，独自抚养。一日多餐，奶蛋伺候。两月过去，小狗渐长，活泼呆萌，愈加喜欢。奈何上班时紧，乏人照料，小狗随处啃咬，乱拉屎尿，搞得一屋屎骚尿臭。一日，我和妻子来到省城，目睹惨状，大发雷霆：没有闲时，哪能养狗？又怜惜小狗造孽，遂决定抱回县城饲养。

从此夫妻二人，上班同时还肩负养狗重任。洗澡喂食，遛弯铲屎，边抱怨，边忙碌。时间稍长，狗儿灵性剧增，规律作息，屎尿有时，人狗情感日笃。

一旦外出无法带它，我们便告知十一：就在家里！它就稍显失落，默默躲到桌下，乖巧得像个听话的孩子，从不赶路使气。你没走多久，心里便会挂念十一。我一下班，不在外面溜达，咚咚咚撵回家。还没进单元门，就发现落地窗前十一早已端正站立，热切地瞧着你。见你即将进入单元门，就迅速冲到门口抓挠着门等你。门刚打开，就嗷嗷欢叫跳跃着向你扑来。我抱起它，像抱着孩子，马上拿纸牵绳领他出去溜达。晚饭后，它知道家里有散步习惯，等不得我们洗完锅碗，就不断吼叫着要你带它出去。一出门，就像鱼入大海，鸟归山林。一会儿蹦蹦跳跳的像个孩子，一会儿又优雅得像个绅士。不管走多远，它都不会主动回家，始终觉得外面就是比家里好。即使走上几里十里，也是脚步哒哒，欢天喜地，从不会要你将它抱起。有它在家，生活作息规律得很，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是人在遛狗还是狗在溜人。

牵绳遛狗，当铲屎官，时间一长就成了习惯。有时我想让它自由奔跑，它还很不习惯。会待在身边等我牵它，当它最终明白主人意思后才会自在玩耍一番。碰上一些不牵绳的家犬，它会礼貌招呼，不像个别家犬那样狂吠乱叫甚至主动攻击。屙屎它也光明正大，不像其他狗狗那样耍心计藏到草坪里，而是在干爽开阔处转圈圈，像是方便主人铲屎似的。我有时抱怨，自家的孩子也没有让我铲屎，这一课却让十一给我补上了。而当有人竖起大拇指夸耀我养狗文明时，心里又会得到一丝慰藉。

一晃八年过去了，它许是它年纪大了，境况大不如前，一年生病两次。一次是它突然生气全无，不时尖叫，像被人踩到了尾巴，鼻孔处有粘液流出。一双圆眼骨碌碌地瞅着你，如一把利剑直刺你心中最柔软的角落。我急忙把它送到宠物医馆，医生一番望闻问切，也不知其所以然，还说可能要抽血化验，甚至开膛破肚，被我断然拒绝。回到家里，医生弄的几颗药还没服下，它就恢复如初了。我猜想它是感冒，被我先前喂的半颗药治愈了。一次它精神萎靡，突然跳不上沙发，努力几次均以失败告终。我上网一番搜索，最后认定是关节老化，需要补充氨糖软骨素之类。急忙网上购买，没等物品到家，它又恢复如初啦。后来氨糖软骨素吃上了，它行动受限的毛病却很少发生。

其实，我们也很欣慰。养他纯属穷养，最大开销就是买狗粮。即便如此，它也远比其他狗狗健康。考虑到它年岁大了，我们给它增加了营养，减少了散步时间，有时还会抱它走上一段路。女儿说，马上双十一了，这是它的生日，你们总应该给它吃点好的吧。

就这样，十一成了家庭一员，它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全家人的心，女儿甚至买来监控，观察它在家的一举一动。驾车远行，我们定会带上它。麻烦多了，欢乐也多了。有时夫妻怄气，小狗便很安静，骨碌着眼睛东瞅西看，一副不解模样。行动也变得小心翼翼，一副生怕做错事的样子。看它无所依傍的可怜相，你便会小心抚慰，它便在两人间蹦来蹦去。不知不觉间，一切不快都被它带走，烟消云散了。最令人感慨的是，他热情好客，喜欢闹热，客人到来时欢呼雀跃，蹲坐在客人身上，尽显各种乖巧之能事。而当客人离开时，它会大声吼叫阻止离开。常有客人开玩笑说，主人不留客，十一要留客。

就这样，十一在我家快乐地生活着。我们每天外出，它在家蹲守。出去散步，它快乐跟随。从它蹦蹦跳跳的欢乐步伐中，溢满了生活的幸福。

二

小区草坪卧着一只白色的流浪狗。有人给它吃食饮水，日子过得倒也自在。可不管如何，它见你远远走来，便远远躲开，丝毫不见亲昵之态。究其原因，说是有人痛击过它，一只眼睛因此瞎了。一年后，狗狗不见啦，说是被贼人网走卖肉去了。我甚是惋惜，多希望它能突然出现给人惊喜啊。

小区不远处的十字路口旁边，有一处花园。初冬时节，花团锦簇，绿草如茵，吸引着络绎不绝的人们在此休憩。一天早晨，小区业主群里便炸开了锅，有人晒出了这处花园有三只狗崽依偎一起的温馨图片，说是刚刚被人遗弃的，还发出了希望好心人收养的倡议。

一天过去，没再听到狗崽消息。次日下午下班回家遛狗时，发现邻居一对中年夫妻身边居然多了两只小狗，呆萌呆萌的，可爱极了。她说，今早散步到了花园，远远看见两只狗崽在草坪里冻得瑟瑟发抖，突然记起是昨天群里说的被遗弃的小狗。说话间，两只小狗一歪一歪地拽过来了，咬住我的裤管就不松口，像要跟我走的样子。我心里一软，母爱爆棚。丈夫说生意繁忙，哪有时间照顾。于是狠心离开，小狗亦步亦趋，煞是可怜。我突然想到了在外读大学的女儿，她上幼儿园时不愿离开父母，已是亦步亦趋，还整整哭了十多天呢。忙给上大学的女儿打去视频电话，她很惊喜，说抱回家养着吧，它们多乖的，好可怜啊，不是说猪来穷狗来富么。说完还给我一个白眼，满骄傲的样子。得到女儿支持，我们一人抱上一只，返回家来。洗澡，喂食，买狗窝，买牛奶，家里好久都没如此忙碌充实了。这不，刚刚忙完，我们就带它们出来晒太阳了。

暖阳下，两只小狗眼神清澈，行动笨拙，萌态可掬，极具视觉愉悦功能。对于节奏快速的都市人，无疑是缓解压力的不二神器。一黄一黑，一动一静，个性鲜明。毛茸茸的狗崽，圆球一般，在阳光下滚来滚去，追逐打闹，看似用尽力气，实则软弱无力，分明就是一对戏耍的活宝。黑狗看见十一，大老远跑过来，满以为它要来个亲密接触，哪知到了跟前却是跪下前肢，摇头摆尾，兴奋得不得了，想亲近又不敢亲近的样子。邻居大姐说，十一是它的男神呢！遗憾的是十一不懂音乐，全然不理自己的“小迷弟”，还镇定自若地翘脚撒尿在它身上呢。

一晃就是一年，一天出去遛狗，迎面一人牵着两只大狗雄赳赳气昂昂走来，心下一惊，忙将十一引入岔路。对面女人说话啦，原来是收养小狗的邻居大姐。一黄一黑两只小狗今非昔比，长得五大三粗威风凛凛，早没有了昔日呆萌。它还记得十一男神，但体型上的巨大差距已经不允许它们亲密接触啦。

天有不测风云，邻居家的黄狗惹事啦！一次，一位小姑娘从它身边跑过，它突然暴冲上去，吓得小姑娘哇哇大哭。小姑娘父母不干了，坚决要求狗主人赔偿。邻居夫妻急忙送小女孩去医院打了狂犬疫苗，还买了不少营养品去看望女孩，赔礼道歉。他们深知养狗责任重大，既然收养了，就要负责到底。

我深有同感。以前不理解养宠物者，讥讽他们对父母也没有对宠物好。现在看来，这是多么幼稚荒唐的想法。试想，一个连宠物都没有爱心的人，怎么能去爱他的父母和亲人呢？不养宠物的人，是永远不能理解养宠物者的。其实，养宠物者也是很有爱心的人。

小区里，经常可见一对中年夫妇牵着一对大狗散步，雄赳赳气昂昂的从你身边走过。他俩紧攥狗绳，生怕惹是生非。不知内情的人认为他们太过新潮和疯狂，居然把中华田园犬当作宠物。只有快乐的一黄一黑知道：被人遗弃的小狗，遇到善良的主人。它们才有了家，才有了相互陪伴的幸福生活。

三

小区周边大兴土木，民工们为了看家护院，或是缓解寂寞，养了两条小狗。房子修好了，工人们离去了，长大的狗却被留了下来，成了丧家之犬。它们坚守地盘，不断繁殖，一个个整得花眉日眼的，成了地道的流浪狗了。

它们盘踞在原有建筑周围，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穷苦日子。天晴时，追逐打闹，倒也好玩。遇到淋雨天，道路泥泞，只好蜷缩在墙角旮旯，境况凄惨。垃圾堆里的食物刨完了，又冷又饿。走过路过的人们，不时能听见它们的哀嚎。

有段时间，社区开展打狗运动，要将野狗消灭干净。几个年轻人怀揣“圣旨”，手执铁棍，见狗就打。旁观群众看着残忍，厉声阻止，年轻人立即逃走了，几只流浪狗幸存下来。时至今日，人狗都相安无事。

随着养狗人的逐渐增多，大家对狗的认识渐趋深刻。狗，是地球生物圈的一员，是人类的忠实朋友。如今，看家护院的本领大多派不上用场，而改为陪伴人类了。

小区外面住有两条流浪狗，一大一小，一灰一黑，常在出小区大门的左侧活动。灰狗稍大，容貌清丽，逗人喜爱。再往里走两百米，就会发现一只小黑狗，大概一两个月样子，身段婀娜，甚是乖巧。我遛狗路过时，小黑狗会大老远跑过来打招呼。前肢匍匐在地，嘴巴嗷嗷不休，尾巴摆个不停，像在热烈欢迎。十一不为所动，一副高冷模样。我有些愠怒，小黑如此可爱，你咋还骄傲上了呢。每天路过此地，灰狗不动声色，眼巴巴看你走过，黑狗匍匐欢迎，可能它们的心里多么羡慕我家的十一啊！

喂灰狗的人多，喂小黑的人少。我和妻子常会揣着鸡蛋去喂小黑。远远看到小黑在此溜达，一身污垢，邋里邋遢。叫一声“小黑”，它快速向你冲来，还是那么热情，还是那个动作，匍匐在地欢迎。我剥好鸡蛋，捏烂给它，它吃得很开心，然后恋恋不舍地护送我们离开了。

秋天到了，灰狗行动迟缓，肚子滚圆。如果不是晒太阳就卧在墙角下不出来。对面新房售楼处的美女小姐姐每天会按时送吃食过来，米饭、荤菜、素菜均有，还特意加了饮水。不知怎的，每次看到她高兴地来送吃食，我看她越看越美了。有一天，午饭后好长一段时间，

她姗姗来迟，手里没有惯常的食品袋。我正纳闷间，只见她快步走进旁边的副食品店，买了一根火腿肠，撕开包装后喂给了灰狗，顷刻间，我感到美女更美了。

给狗喂食的人越来越多，有时狗碗里堆满了食物。狗也可爱多了，一旦有人走过，它就摇尾欢迎，不会对你狂吠。即使怕狗的孩子，也能安全通过，不必担惊受怕。

几天不见灰狗，有人说是下崽崽了。正在公路对面的墙角下，精心照顾着一窝孩子。果然，一月后灰狗出现了。店主人说，狗崽都被爱狗人士抱养了，一位好心人又将灰狗送到宠物医院做了绝育手术。我不禁感叹：好心人真多啊！

又过了一段时间，不见黑狗出现。有人说黑狗怀孕了，就在那边角落里。过去一看，果不其然，体态瘦弱的黑狗肚子明显鼓了起来。它不到一岁吧，就要生孩子啦！真可怜。旁边一位中年妇女说，等它下了狗崽，我要送它去做绝育手术。我为黑狗遇到这样的爱心人士感到高兴。

几天后，我拿鸡蛋去给灰狗吃，没有发现它的踪影。遇见一个女人提着狗食，忧心忡忡。她说已经找了大半天了，凡是它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也不见踪影。它向来不会乱跑的，先前这个铺子关门几天，它也一直蹲守门口，不知道被哪个没良心的捉去了。我一下联想到最近出现的偷狗贼，专偷狗卖肉，赚昧心钱，灰狗大概凶多吉少，不免为它的处境担心不已。通过交谈得知，送灰狗去做手术的好心人就是这个女人。

一连几天，都没有看见灰狗出现过，我们的心情也如阴雨连绵的天气。好在小黑已经顺利分娩，产出一对可爱的小崽，正住在好心人搭建的窝棚里享受做母亲的快乐。相信要不了多久，她就会被送去绝育，不再遭受无尽的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