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七十年代,川北。一个民风淳朴的小山村。
我和年仅五岁的哑巴妹妹居住在一间土墙夯筑的茅草房里,相依为命,艰难度日。
五月,茅草房四周爬满的蔷薇开出了粉红色的小花,芳香氤氲,让人生出无限希望。田野里“双抢”的农民,头顶的骄阳,劲头十足,干得热火朝天汗流浃背。
一天阴雨,农活不多,我们兄妹去赶集,妹妹在熙攘的人流中不幸走失。我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来来去去四处找寻,都不见妹妹踪影,不禁嚎啕大哭起来。
这时遇见村里一位慈眉善目见多识广的老大爷。他说:孩子,去问问镇上食堂的两姊妹吧,也许她们知道。
哭泣泣急匆匆来到小镇食堂,正是午餐时间,两姊妹正忙得不可开交。她们一边唱着序号,一边捡拾热气腾腾的包子馒头,俊俏的脸上沁出汗珠。
看我踟蹰门前,其中一位姐姐热情问我:小兄弟,饿了么?我摇摇头,说妹妹不见了,不知你们看见没有。她们摇摇头,但显出十分焦急的神色。要我稍等一会儿,就和我一起寻找。
我一边吃着小姐姐给我的包子,一边焦急看着两姐妹工作。只见她们围着洁白的围裙,露出藕节般大小的胳膊,不停地在不大的房间移动。大姐主要负责捡包子馒头和舀稀粥,小姐姐负责端泡菜和收钱,有条不紊,穿梭其间,好像我家爬满墙壁的两朵蔷薇花在快速舞蹈。
时间过得真快,我的包子像刚下肚,姐姐们就关门了,开始和我一起去寻找。因为她们人缘好,逢人都会搭话,很快就打听出了我妹妹的下落。原来妹妹被赶集的人流裹挟,冲到下场口去了,此时正蹲在福音堂前的石阶上哭泣呢。
俩姐姐一边安慰妹妹,一边让我们跟她们一起走。来到食堂,大姐姐变魔术似的拿出了两个大包子给妹妹吃,还冒着热气。怪了,我可是亲眼看到她们早已卖完了的呀。
妹妹走失的插曲让我们兄妹感情更深了,随时形影不离,相互照顾。尽管妹妹不能开口讲话,但她的一颦一笑我也能领会意图。在她心里,俩姐姐就是她的亲人。
妹妹成了我和食堂姐姐频繁交往紧密联系的纽带。逢场天,如果我们上街,一定会在食堂逗留一会,吃到姐姐给我们的包子馒头。在我们心里,不是为了吃的,而是很想看到她们,因为看到她们也是一种幸福,好像她们就是我们的亲人。
有一段时间,大概是在秋天。食堂的食客大减,说是包子出现了质量问题。口感不好不说,个头也小了不少。我和妹妹看到俩姐姐焦头烂额,愁眉苦脸,自然为之发愁,面带戚容,开心不起来。
俩姐姐承受着一些人的白眼甚至谩骂,他们认为她们被金钱蒙了双眼黑了心肠。但她们没有被唾沫湮灭,一蹶不振,而是积极寻找原因,最后认为是面粉出现了问题。半个月后,随着问题面粉经销商的落网而真相大白。
面粉事件后姐姐更加努力,生意还是一如既往地好。看着她们忙碌的身影,我和妹妹十分高兴,心里发誓:一定要向她们一样相互爱护,为人服务。
一次,我问大姐姐,你们感情这么好,心肠这么好,是谁教的呢?她沉思一会儿,慢慢地说:傻弟弟,这不是要人教的,今天的生活来之不易,为什么不好好珍惜呢?先前,我是一个孤儿,四处流浪,并认识了你小姐姐,她也是四处漂泊的孤儿,我们互相帮助,相依为命,来到了这个小镇。被热心的小镇居民收留,并为我们谋了这份差事,就是在食店做工,学做面食。这不,师傅们早已退休,只有我们在这坚守了。我们能不努力吗?
一席话,我恍然大悟:感情是生活教会了姐姐,使她们心存感激,知恩图报的。
俩姐姐娇如蔷薇,一如既往地在食堂舞蹈,带动着我和妹妹一起旋转,我们也会向她们一样兄妹情深的,一起旋转的。为妹妹,为姐姐,也为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