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一处春把灵魂安放
雷小萍
我本地地道道陕西人,现于甘肃庆阳市一所学校任教。从居住地出发十来分钟的车程便来到张铁沟太一农庄。沿着修好的路面,顺着路标下行。沟沟壑壑,春风漾漾,委实是自然风光。上午八点多,真是黄金时段。除了正在修建的七八个员工便是我了,欢喜得很。每一处,都是吸引我的,像一个久未出牢笼的囚徒,可不是,已经两个月没有回家了,不是囚徒是什么?原来囚徒也不只是无处可去,而是有家不能回。于是,这山,这沟,这一切,成了去处。
漫步山坡,膝盖素日的疼痛似乎是他人的。入目的一切,都令我满心欢愉。望不到底的沟,我想着那里是不是隐匿了武侠小说中的某个高人,或者修炼的高僧…甚至那蜘蛛网,都是新奇的;沟涧堎一株叫不出名的紫色花,是谁遗落在那里的一粒种子,都是我欣赏的对象,不能脱俗地暗赞它的生命力,寸土之地皆可扎根。
行至一块缓平地,右边两排青竹高耸,努力地够着它旁边的山头;眼前一座别致的茅亭在迎候着什么;终是被左边两排樱花俘虏,颇有“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之味,它们是一条田间小路的卫士,前面有低矮土墙围着的园子,欲遮还露甚是勾魂。
园中地上,荠菜有的已经开花,苦苦菜的小刺很鲜明,但并不扎手,棱角分明的少年便是如此的。半藏着的黑色水管,如隐藏起来的枪杆,着实被惊吓到了。枯叶在脚底发出的沙沙声,惊动了树上栖息的鸟,它发出“呱—”的嘶哑声,焦灼有力地滑向天际,又向前面的沟壑俯冲而去。抬眉举目:这一片新生的樱花园,清一色的粉,齐整里有欣欣然之气,尤其是向阳的那些,健壮俊美。柔中透刚的气息不由人畅想:再过几年,又是别一番景象了。它们不及青龙寺的樱花繁茂,不及那里的种类多、色彩绮丽,也不及那樱花有厚厚的文化底蕴。而它们是来装点这沟壑的。细看,那团团嘟嘟的花,就是姆米度数不菲的绸缎,质地极佳。樱花亦如人,幼年与壮年之别。幼年可期,壮年可依。清凉的山风,使得沟边长满了嫩叶的杏树发着黄绿色、灿灿之光,煞是耀眼。四季常青的松柏,此刻容颜迟暮一般,绿是那种蒙上了灰白色的绿,新绿令其失去冬日的傲然,终不过,观景人喜新厌旧罢了。
树荫为伴,春光引路。悄然游至丽桃园,怦然心动:梅红桃红粉红雪白相交辉映;大拇指般的各色花瓣与青草,野菜一道,秀成天然地毯,美美地幻想着不曾穿着婚纱走过的红地毯,这比那红地毯更令人舒坦,惬意。有幸落入积水中的花瓣儿,水灵灵飘着,我想起黛玉葬花的情形,本想将它们从积水中鞠起,又作罢。蝇虫蜜蜂偶尔飞过眼前,细碎的花瓣再次轻轻盈盈飘落,仙气十足。沟壑下传来喇叭中的大秦腔,还有谁家犬吠声声。我静坐在长椅上小憩,一两个行人进来又离去,不被打扰也不去打扰,他们又行至下面的花丛。一切沐浴在春光花丛里,安静极了。看不到鸟,只听到它娇嫩的鸣声,展翅飞翔的声音也可听到。哪种小虫薄透羽翼发出有力的声音也传入耳膜。浓郁处,淡淡的花香漫入鼻中,我盘腿席地而坐,那地的温度瞬间裹住全身。一群年轻人,他们一个劲儿摇晃,粉色的花瓣“簌簌”落下,穿着黑底兰花色体恤的女子喜洋洋沉浸在花瓣里,扮娇羞仙子状。瞬间树坑里,盛满了那厚厚一层过早离开花的花瓣,无语的痛吧!他们继续着下一棵,继续着pose。我称之为“花的掘墓者”。
土坡不宽,野草紧贴路面,当然是被踩之故,依旧绿意盎然,在与土崖上的蒲公英花聊天。细而高的漆树,把嫩黄的叶顶在尖上一般,以至于遮不住太阳的光,让人有些汗流浃背。满地的枯叶卷曲地躺在地上,只有灰白和深绿两种色,织成的地毯色彩有些陈旧单一,真担心它的“销量”。
这里是花的梯田,画的梯田,色彩的梯田。总说红花还需绿叶衬,事实上,纵无绿叶花亦媚。花的艳足以让人忘记绿叶。本不怎么喜欢艳色的我,却久久沉醉迷恋在这花的世界里。本不爱白色的我,却被这些白震撼!坐在一树白丽花下,让它给我遮挡着强光,听着成群的蜂在树间嗡盈。摇曳的花枝似《只此青绿》中女子纤纤细腰,柔得人心碎。一只小黄蝶从眼前飞过,黄得那么彻底,没有一丝杂色,像被风吹着似的,来不及留下它的痕迹,就已向别处去了,再小,人家都是带翅膀的,我这两条腿的终是追它不上。不小心被松针扎了胳膊,笑它不够友好。黑黑的松塔落了一地,成了此处创意地毯。心被它抚慰,被鸟轻弹,被风轻绿,被沟沟壑壑,被灰色中有些绿意的大山拥抱,我知道,那是一种回归。
“花开无情,花落无意”本常态。是人,需要诗情画意,需要花红柳绿,需要这样一份安宁,需要这一角春,让灵魂得片刻寄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