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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弓当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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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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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美食”

在我青涩的童年,各色各味的“美食”一直储放在我脑海中,挥抹不去,忆之弥香。

八十年代,改革的春风渐渐复苏了湘西南山区,父母也能凭外出干体力活挣点收入了,但对于五口之家,这些收入常常捉襟见肘,入不敷出的,我们兄妹三正长身体,需要补充营养,靠两亩薄田糊口,哪能填塞牙缝呢?

那时候,每当父母外出时,我们兄妹就像觅食的小狗,翕张着鼻翼,开始四处遍寻抽屉、衣柜这些角落,翻寻母亲有没有落下一星半点糖块、饼干、坚果之类的零食。

就算什么都没找到,我们也有百吃不厌的“美食”的。

在老家那窄小的90平方蜗居里,南向靠墙矗立着一张木制的组合橱柜。这套柜子高约1.8m,为杉木板手工制作,分上下两层,上层木柜仿佛丫叉着细小腿脚的怪兽站立在木箱式的下层柜面上。木柜四沿和柜角雕饰着突出的纹理,柜面用油漆喷涂着彩色凤凰,大红牡丹。这下层木柜旁边,常堆放不常用的坛坛罐罐,偶尔也搁放、填装些薯粉豆荚之类的干菜和酸辣物什;上层木柜设有三个小仓,每个小仓各一道小木门,其中,剩饭菜和碗占一仓,油盐等调味品占一仓,我们紧紧瞪着的是最上面那个长方形的小仓。

木柜的结构,柜里摆放的东西,我们都了如指掌的。

这个小仓颇高,对我们来说,就算我们踮着脚尖伸长手臂都没法打开小门。架条小凳,攀爬上柜台,“吱丫”打开小木门,我们伸长脖子朝里张望,这个仓的最里层装着两个金黄的玻璃小罐。罐子玻璃金黄灿灿的,可照见人脸,罐身略鼓,顶上盖一圆斗笠形的罐盖。罐里装着白净匀细的砂糖。

每当母亲熬粥加放砂糖时,我们兄妹三人都会目不转睛地瞪着这两个金灿灿的、圆鼓鼓的砂糖罐。小妹时常娇声央求母亲给她多放一小勺,听她得意地咂巴小嘴,咀嚼有声,我们兄弟早早牛嚼完,最后只有“咕叽”吞咽唾沫的份儿了。

父母不在家,我们不敢爬上柜去偷吃砂糖,否则,被父母发现,没人能免去一顿揍的。

当饭煮熟后,没有菜可吃时,我们便找到上柜吃糖的藉口了。

这时,我当先走到组合碗柜前,踩着妹妹搬来的小方凳,右手抓牢上层的木柜,左膝先搭上去,脚尖踮起,双膝便跪在柜台上,再腾出手来打开小木门,双手紧紧地捧着砂糖罐,小心翼翼地放在柜台上,弟妹们争先恐后抢过来,每人饭碗里加一匙糖,为了不让母亲发现,最后,我们还用小手抚平罐内的砂糖,不留丝毫痕迹。

拌匀砂糖,咀嚼米饭中砂糖细碎的“咯吱”声,我们只觉得这声音比刘三组唱那仙籁般的山歌都动听,只觉甜滋滋的香味浸入心底,如食仙味琼浆,美妙至极。兄妹三人捧着饭碗,大口吞咽着拌有砂糖的米饭,笑容如花,快活满怀,幸福无边了。

如果某天能吃上鸡肉、猪肉,那我们定会点滴不剩把它们连渣带汤全吃掉的。不过,这好吃的仍不够的,“美味”还在后头。

当母亲把好菜盛在碗里,我们争先恐后、迫不及待地把饭全倒进刚刚腾出的铁锅里,抓住菜勺作炒菜状翻炒。这样,炒菜后铁锅上粘有的油渍和汤料清香,都会点滴不失地拌入米饭中,滋润我们幼小的,总觉空乏的肚囊。这时候,我们觉得,世上任何美味佳肴、山珍海味,其味道都莫过于此的。

年纪稍长,美食又换味了。

泥鳅、黄鳝、螃蟹、田螺、鲫鱼鲢鱼墨子,只要是水里游的,都会被我们盯上。

新犁过的水田,这是捕捉泥鳅和黄鳝的绝佳场所,小溪,河畔,这是螃蟹、鲫鱼们的乐园,也都成了我们天然的美食仓库。

每当放暑假,我提鱼篓,弟拿土锹,脱掉裤衩,悄悄潜到小溪里,只露出小脸,沿溪潜行,摸遍溪岸,喜欢在溪沿作窝的螃蟹,一个个被我们掏摸出来,装进鱼篓,有时,在天然的洄水湾,我们把水流引开,再排尽水,小鱼小虾,连石块下的螃蟹,一条一只不落,全逮住捉走了。

晚上,我们举着火把,拿着特制的竹夹“捡拾”泥鳅、黄鳝,在明亮的火光照耀下,泥鳅如睁眼瞎一般,任由我们夹去,待它们醒转过来,已成篓中物,盘中餐了。

那时,市面没人出售这些鱼类,而且,经济来源单一,收入微薄,家人也没余钱去买鱼和肉的。我们自己,也慢慢地学着去填饱肚囊,“改善”生活了。

走出家门,乡村的山野田埂溪畔馈赠我们的时鲜“美食”也不少的。

什么刺梗,茅梗,山莓,茶“苞”,板栗,山毛桃,山葡萄等等,四时果品,数不胜数。它们驱逐了我们的饥饿,填充了我们的“草囊”,更丰富了我们贫乏的野趣。

山坡上,刺梗挺直嫩绿的茎干在一蓬蓬荆棘中探头探脑,我们小心翼翼地掐断那嫩嫩的茎梢,剥去带刺的绿皮,咀嚼那脆生生的绿茎,细密的甜味已入口生津了。

相对而言,茅梗要甜很多了。

茅梗是茅草的根系。它匍匐于地,有时如白蛇般钻入土层深处。我们牵连不断地把它扯拉出来,剥去那枯黄的老皮,直到露出一节节乳白色的根茎。细细地咀嚼,一股甜味如白砂糖般清、鲜、甜且不腻,百吃而不厌。

到了秋季,扔开牛的缰绳,随意去野外走走,可以看见山坡上,田埂上爬满叶片和草莓类似的荆棘,黄绿的叶片间不时缀挂着或暗红,或鲜红的山莓。我们小心地把它掐捏下来,放入嘴里,轻轻一抿,沁甜的汁水润口、舒心,尽管吃的再多,它也不能充饥裹腹。

至于藏躲在青石间,鹅黄粉红,掩映在翠绿桃叶里探头探脑的野山毛桃,在我们心里,那更是胜过《西游记》里王母娘娘蟠桃的美味,酸甜爽脆,无药害无污染,不需支付任何费用,更能消除馋虫,这更是大自然馈赠我们的,不可多得的仙果琼浆哦。

……

童年的“美食”,不仅仅只有这些,它们,每一件,每一种,都沾着我们苦过的甜,濡着我们幸福的泪。有自家的清苦,更有先辈们的心血余温,因而倍觉珍惜和可贵的。

改革开放后,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物质生活的丰富,超市,菜市场,农家菜市,新鲜的,加工的,成品,半成品,本地,外地,自种,大棚,反季节,种类繁多,琳琅满目,既丰富新鲜,又营养可口,我们兄妹也相继工作成家,生活不再那么窘迫苦涩,童年的那些“美食”,现在再也不能称它们为“美食”了,但是,在我们酸涩的童年,它们融入了我们的生活中,有那么多情趣,那么多酸辣,那么多苦咸,伴随着我们一道成长,一道走过那青葱岁月,现在重新品味时,我们仍觉得它们甘而醇,香而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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