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红
网站用户
杨红
下午，中考继续。
从早上开始的雨，依旧很大。
我，家住老城郊区，儿子中考考点又设在新城边陲，如天晴又不遇堵车，大概车程半小时。今因大雨，又考虑大多单位在新城，而单位干部职工大多依旧在老城居住，下午开考又正值上班高峰期，堵车难免，再添大雨开车视线很受干扰，一定会影响车速。于是，午饭后，我便携伞下楼早早开车送儿去考试。
因为雨大车多行人急，所以车我开得格外小心专注。
车至新城，儿子说：“前面有一名学生，是他小学同学，他父母在县城打工，他正骑着加重自行车，急速前行，而且前横梁上还捎带着另一名学生，无伞无雨衣，全身已经完全湿透，……。”于是我便加速，想把他俩也捎上，把他们的自行车暂存在马路旁……，可惜只因雨大风急，他们只管飞速赶路，没有听到我车多次鸣笛与我儿开窗反复喊叫……，校门口看到他俩全身湿透，但有说有笑、无所谓地去参加考试时，我的内心，翻汤蹈海。
想当年，因为家境的窘困让我“幸运”的并没有接受高中生活及高考的磨炼与洗礼，但中考时的情景依旧历历在目。
当年我的中考也在这个县城进行，一直生活与读书在农村的我，被我爸带在飞鸽牌加重自行车后座骑了近4个小时，来到在县城打工的我伯父大哥在城乡结合部的铁路旁租住的小房，借宿。距考点定西中学很远，弯弯绕绕，土路水泥路参半。自己很想和其他同学一起住到宾馆，这样就可以与其他同学一起出入。自己从未进城，城中除了道道便是巷巷，很相似，不像农村，这儿一棵大榆树，那儿一块洋芋地。从未出过远门的我很怕迷路，但没钱去住宾馆。
大哥租房的床旁，一根自来水铸铁管子，横贯紧挨，上面全是浸出的水珠，异常潮湿。那次中考也下了雨，一双布鞋在泥泞的路上要走好长时间，没进城的自己不懂红绿灯人行道，还好可以跟着别人行进，但最怕的还是迷路，每次便很早出发。大哥去建筑工地干活，我又没有带书，考前考后无所事事，便躺床上睡觉。房东是一对有着一个儿子和三个女儿的来自外地的退休铁路职工，午饭晚饭房东的儿子、女儿、孙子及外孙子都会来到房东那儿来吃。由于租房与房东客厅仅一墙之隔，并有一个很大的窗户，他们说话，如同面前，他们多次相互聊到:“这乡里孩子真能睡，这么能睡的孩子会考好吗？……”。他们很是怀疑！高中就这样考过，作为乡里中学一直第一名，而且每次总分始终远远高于第二名，并时时对每一门功课要求全分的自己名列全县得第一，定西中学被轻松录取！
但是父亲害怕我上了高中，弟弟再没钱继续读书，于是要求自己读中专，早早工作……。然而，当年中专，自费生、预科生学费五千左右，伙食自理；而公费生学费只有一百元，并且伙食国家补贴。我父亲不太相信自己儿子的实力，便与我爷爷商议，准备将耕地的骡子和驴卖掉；逐年节约积攒，防备天旱雹灾导致欠收甚至绝收的口粮——几千斤粮食粜出，当地至今雹灾旱灾频发；一圈羊卖掉；再贷点款，当时当地款也贷不上多少，对于当地农民也就区区几百元而已；羊一只几十元，骡子驴也不到千元。我心想，第一学期如此，以后一定再也没有任何办法筹措各项费用，便只想考取全县第一，那样公费生稳抓，费用问题卖几只羊便可解决。
初中升高中考试的第一次中考过后，不到十日，便迎来初中选拔中专生的第二次中考，父亲还是将自己用破旧飞鸽牌加重自行车后座上捎着，花了三个多小时车程，捎到大哥那儿，考点变成了大城小学，路依旧很远，弯弯绕绕，依旧不好找。两次中考，心里都很想让父亲接送，但是爱岗敬业月工资30多元社请教师的父亲，还是按时返回当地村小，去给学生上课了，并没有请假接送我考试。对此，后来的我，我儿上学报名还是开家长会等等，不管多忙，我都会亲临；不管是小学升初中，还是初中升高中考试等等，我一定请假接来送去……。在我的记忆中，我父亲从来就沒有请过假。还好，这次大哥特别重视，一个无后座的永久牌加重自行车，用前大梁捎我考试，接来送去。后来得知，迟去早退，工地上会扣不少工资的。考完数学，大哥听早出考场的很多学生都说难，大哥便问我，我说全会，他不信，我解释说我写字很快，理科一般都要反复验算三五遍，结果数学大多学生三四十分，我一百二，全分，最终成绩位具前列，稳考中专公费生。对此，驴在骡子在，粮食也在，款也未贷，卖了几只羊，穿着两膝盖补了两个大补丁的裤子，便上了甘肃省临洮中等师范学校。我爸又骑着那辆自行车捎着我去县城教育局取回录取通知书，又来到大哥租房歇息，房东得知消息后，惊讶万分，端来几碟剩菜，他们刚吃完午饭，我们正吃大哥揪的面片子，我们婉拒了这种常人看似异样但确实发自他们内心的感动，因为他们将那么小的房子还要挤出一间外租，接济生活，本身也不富，剩菜也很宝贵，我打工的大哥一直开水煮面，菜太贵舍不得买，肉就别提了。
后来的自己，周围朋友同事都在抽时筹钱或炒房或理财时，便开始回忆着写些这样的文字，去勉励自己、妻子和儿子，不忘前事，努力学习努力工作，幸福生活来之不易，知识改变命……。
今日，儿子被自己车接车送，但看到儿子小学的同学淋雨中考时，情不自禁的泪流满面。每临大考，总会有雨，不知何故？但不管怎样，至今也很理解父亲当初的无奈，还如旧的感谢大哥。
此时此刻，因走得急，仅带了一把伞而又把伞给儿子的我，站在考点门口，望着儿子打着伞走进考场的背影，望着全身湿透的儿子小学同学走进考场的背影，无法挪动脚步，任由大雨浇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