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扁担的故事

“你这块扁担，我把它扔出去了啦！”早上起床后，我正在看手机微信时，又听到老伴不高兴地说道。原来，老伴又在阳台清理打扫“文物角”（堆放一些已经不用但又舍不得丢弃的物件的一个角落）。这是我第n次听她这样说了。当然，又是遭到我的断然拒绝，因为这块扁担跟我风风雨雨几十年了。

当年，我中学毕业后，便以“回乡知青”的美名参加生产队的劳动，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在农村劳动，扁担是不可或缺的工具，挑粪，挑苕，挑洋芋，挑包谷，挑水稻，挑……都要用上。

记得我第一天参加生产队劳动就是挖洋芋。幸好，父亲在头天晚上为我削了一块楠竹扁担，这天就用上了。收工后，我看着扁担，觉得竹节横隔难看，准备用刀尖铲去。父亲看到后阻止我：“那个铲去后，扁担就承不起重的了”。就这句简短的话，我不信，也没理会，就把扁担上的竹节横隔都铲去了。第二天，还是挖洋芋。我仍如昨天一样，挑起洋芋时，扁担真的不像昨天那样闪闪悠悠的了，觉得扁担两端像沉下去而弹不起来了。我小心翼翼地挑了几担。没想到天黑收工时，挑着洋芋跨生产队队部门槛时，扁担一闪，就破裂而断了。父亲知道后就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父亲又把前天晚上给我削扁担剩下的那半边楠竹拿来，给我把扁担削好，我再不敢铲去竹节横隔了。自此，这块扁担陪我在生产队劳动锻炼了两年。扁担的韧性和耐力也磨炼出了我的韧性和耐力，特别是锻炼出了我的体力。

  后来，我又到生产大队修水电站。我们一班人为修水坝抬石头。这个时候的我，已经是一名副其实的大劳力、大力士了。那时候一起抬石头的，至今印象较深的有张发强、黄兴文、滕术朋等。有一次，我们几个闲着无事，比试徒手搬石头，有一块石头，我是第一个搬起来的，后来也只有另一个再搬起来过。蛮力，就是那扁担压出来的，就是这样练出来的。

改革招生制度的那年，我考上了师范。我以为这块扁担我再也用不着它了。但我还是用它挑着铺盖卷去师范。更没想到，在师范学习期间，这块扁担还常常被我用上——我和我的同学们给学校厨房挑煤，大概是个把月挑一次吧，当然是义务劳动。那时，我就是班上的大力士，百把斤的煤跳起来确实不觉得吃力。其他同学，回乡知青中的，原来从事体力劳动的不多；下乡知青中的，真正练出体力的也不多。

师范毕业后参加工作，我还是用这块扁担跳着铺盖卷去学校报到。那是一所带帽初中(有位Y姓老师曾在这里工作过，他后来到县一中工作，任教导主任，评上特级教师)，后来改为职业高中。离学校一两里远的地方，有全县唯一的国营酒厂。我又常常用这块扁担给家里挑酒糟喂猪呢。

后来，工作调动至乡镇中学（原县第二中学），我扔然是用这块扁担跳着所有行李去新单位。在这工作期间，家里开了个日用杂货、烟酒副食小卖部，每个周六或周日，我都去县城进货，都是用这块扁担把东西挑到车站，客车到家乡集镇后又用扁担把东西挑回家。

后来调到县城工作。家里买了一个能装两大桶水的鱼缸，用自来水养鱼，没几天时间，鱼就死了，我去一里路之外的水井挑来水，鱼竟然适应，但个把月要换一次水。从此，我又经常用扁担来去水井挑水养鱼，只是或早或晚，趁着夜色去，担心被别人看到了不好意思。直到几年前，一次去超市购物，超市送了一个购物小推车。从这以后，我就是推车去运水，扁担就再没派上用场了，便堂而皇之地“退休”了，就自然而然地被安置在阳台“文物角”了。这块扁担，因使用年代久远，已经呈铜黄色了。直到现在，我生怕它没被使用而生蛀虫，就经常拿出来看一看，擦一擦，又放好。

我得感谢这块扁担对我身体的磨炼，使我有一个硬朗的体魄和充盈的体力。记得九十年代初，县教研室Z君，是我同学，他要我从XX酒厂（原县国营酒厂）给他带百把斤酒去，我找车把酒运到他家附近，车不能进去了，我把各50斤的两桶酒就用手提着送到他家里，Z君见了直惊诧摇头。一次，学校开运动会，运动场一侧门用铁丝系着，德育副校长C君用钢丝钳剪了一会没剪短，叫旁边几个年轻班主任剪，都没剪断，最后喊“老杨，你来！”我接过钢丝钳，夹住铁丝，一用力就断了。他们几个目瞪口呆，似行注目礼。去年疫情期间，购米备荒。我从超市把两袋各30斤的米徒手提回家。估计在我的同龄人中，非专业体力劳动者鲜有敢与我PK者。

一次，我散步，一中年人见我双手各拿三个健身球转动着，兴冲冲地前来问我：“你一定是当过兵的吧？”我说;“我没当过兵啊。你为什么认为我当过兵呢？”“我看你硬朗的身板，挺胸直背，以及你的精气神，一定曾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我虽然没在部队受过训练，但我在农村受过锻炼。”我确实觉得在农村锻炼那两三年里，也如同在部队里受到的体能训练一样。

   所以，说到我的这块“文物”扁担，就情不自禁、自然而然地想起这些往事。正是 :

  一块扁担一米三 ，

  竹节横隔碍观瞻，

  随我风雨几十年，

  压出硬朗好身板

  本文首发于《中国作家在线》（微刊）2022第104期（总201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