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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思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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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204/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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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20

他猛然一觉醒来,睡眼惺忪地瞥了一眼房间,脑袋昏沉沉的,想继续睡;又想看看时间,以决定是再迷糊一下还是再睡上一觉。于是伸手到床头柜上摸手机来看,但是关着机的。按开关键开了机,几秒钟后,时间跳了出来。他本来眯缝着的眼睛突然睁大了:怎么,七点五十二了?倏地起身坐着,揉了揉眼睛,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脑子一下清醒了。

昨晚上看连续剧的碟子,丢不下,连看了六张,看到两点过。上了床,才发觉手机快没电了,又不想下床来充,就把它关上了,于是今早上闹铃便不叫他。

他急忙跳下床,冲进卫生间,迅速把排泄的问题解决了,接着三两下漱了口,抹了把脸,顺便对着镜子用手顺了顺头发,便立即转身奔回卧室,以最快的速度搂上裤子,套上T恤,蹬上鞋子,抓起挎包就出门,边往电梯间赶边清点东西带齐没有。

他站在电梯间的过道中间,一瞧电梯还在30楼,看了眼时间,七点五十五分,这才喘了口气。这时,他注意到旁边有一个女子也在等电梯。过道里的光线较暗,看不清脸,但他从她身体的轮廓上看出是个有着玲珑匀称身段的年轻女子。很快,电梯来到了20楼。

他跟在那女子后面进了电梯。女子在电梯左边门后面对着门站着,他在电梯右边门后对着她的侧面站着。在电梯顶部的灯光下,他看到那是一个容貌姣美的女子,年龄在二十几一下子说不准。她穿一件莓红色的长裙——是没熟透的草莓的那种红,一件象牙白的衬衣罩在长裙外面,衬衣的长度大概不超过一尺。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样近距离地面对着一个如此靓丽的女子。他瞧得发呆了。

那女子觉察到了他在盯着自己看,便向左转了个90度,对着电梯墙壁上的化妆品广告看,把背对着他。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于是向右转过身子面对着电梯门。电梯到了1楼,他们出了大楼,那女子向东,他向西,各自忙着上班去了。

一路上,那女子的身影不停地在眼前浮现。“我都住进来快一年了,过去怎么就没看见过,而且是同一个单元,甚至就在同一层楼?”

他住的这个小区叫安恬居,是一栋有三十层的大楼,分A、B、C、D四个单元,他住在A单元。每个单元的每一层有八户人家。这样,八三二百四,每个单元有二百四十户;再四二得八,四四一六,整栋楼就有九百六十户人家。

他所在的这个城市,是个在海边的新兴移民城市,居民来自天南地北,互不相识,互不了解。上班的人都匆匆忙忙地早出晚归,晚上回来大多呆在自己的家里。

在往天,他是七点半钟起床的,七点四十五出门,在路上买袋豆浆、一个鸡蛋、一个包,带到办公室吃了,正好到上班时间。今天没时间吃早饭了,就节约一顿。为了能见到A女子——他把刚才电梯里那女子称作A,与她同乘一电梯,他决定:从明天起,七点四十起床,七点五十五出门。早饭嘛,就在公交车上吃啰。虽然有点不雅,也只好牺牲点个人形象了。没办法,谁叫你迷上了她呢。

晚上回来,象往常一样他丢下挎包就取出电脑上网。照例是先把当天的新闻浏览一遍,接着就到QQ上聊天。他几乎每天都这样,犹如电脑的程序。他经常聊天的网友有十来个,如人模人样、魑魅魍魉、大灰狼、无情剑、珠穆朗玛峰、一文不名、霜雪、柔水似情、月之梦和蔷薇。但聊得多且投机的只有两三个,其中最喜欢与之聊的是蔷薇。

此时,蔷薇尚未在线,他同大灰狼、无情剑同时聊着。通过近十个月的网聊,他在心中给蔷薇画了张像:聪明、善解人意,是个女子。只是不知相貌如何,漂亮否?当然,这些都是他的意想。那个蔷薇究竟是男是女、老或少、美或丑、可爱或可憎,他并不知道,或是不能肯定。他今天很想与蔷薇聊聊早上电梯里的那个女子。

九点三十分,蔷薇上线了。

“怎么才来呀?”他迫不及待地发问。他的网名叫黑蜘蛛。“等你多时了。”

“不好意思,赴宴去了。”蔷薇回应。

“喝酒了?”

“喝了,不好喝。”

“什么酒啊?”

“生日酒。”

看到眼前的字,黑蜘蛛的心里“噢”了一声,手指在键盘上停住了。他略一思考,几个字就敲出来传过去:“话不投机酒也酸呐。”

黑蜘蛛的这几个字象只猫窜过去把蔷薇手边的酒瓶子撞翻了,里面的酒全淌了出来。蔷薇传过来长长一段话。

“今天是王大哥的生日,我们几个好朋友去凑热闹。饭桌上,他跟别人有说有笑的,就是不理我。我给他发短信,他也不回。他大杯大杯地喝酒,好象有心事。我看不下去了,问他为什么?他就大声地吵我,吼我,当着那么多人。我看他那样子,知道他喝多了。但我还是受不了那样的委屈,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扭头冲出了酒店,打的跑了回来。”

“那王大哥怎么这般无礼!”黑蜘蛛表示义愤。

“回来的路上我也在想。想起几天前他对我说,要把我们的关系明确下来。我知道他的意思,但我不想往前走了。就说,‘我们的关系是明确的,现在这样就很好。’他当时就不高兴了,然后一声不响地走了。”

“哦,是这样。”黑蜘蛛敲出这几个字后,心里一阵窃喜:蔷薇是个年轻未婚女子,自己以前的猜测是对的。迅即又敲几个字过去:“暴风雨会过去,天空会晴朗。”

蔷薇没有回应。

停了一下,黑蜘蛛问道:“请教个问题,可以吗?”

“什么请教,好生分哦,互相探讨嘛。”蔷薇马上回答。

“要怎样才能打动一个女孩的芳心?”

虽然没人看着他,黑蜘蛛的脸还是红了。要是在当面,他是没有勇气说这话的。

显示屏上没有蔷薇的话出现,黑蜘蛛有点不安。我太唐突了,不该问这样的问题。而且,她刚经历了一次伤痛。他起身离开电脑,去倒了杯水。犹如蔷薇在面前,他要躲开一下。

过了大约两三分钟,蔷薇终于回话了。“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你。”

黑蜘蛛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但同时感到失望。不过,他马上又高兴起来——蔷薇的话还没有完。

“我记得有人说过这方面的话,查了下,在一个博客上找到了这篇文章,其中有段话原文转给你,供你参考。”

黑蜘蛛一阵感动。

“一甜二勤三听四厚。一甜是嘴要甜,甜言蜜语是迷魂汤。但不可过,过则为油嘴滑舌。二勤为手勤脚勤,主动问候多看望,经常带点小礼物,以示你心中有她。三听是多听,耐心听,显示你对她的尊重、理解。四厚则是脸皮要厚点,大气大度,百折不回,证明你真心爱她。”

看到这里,黑蜘蛛立即敲出几个字发过去:“谢谢,多谢了。”

第二天早上,他七点五十五准时出门,赶到电梯门口,A女子还未到,电梯还在1楼。“我要等着她,即使现在电梯来了。”他想。电梯开始上升了,眼看着2…4…6…8……,到18楼时,A女子到了,还是昨天那身打扮。他本想打个招呼,可电梯已到,门打开了。他把身子向左一侧对着她,左手向电梯门一顺——让她先进,然后跟着进了电梯。

他们相对站着,她的眼睛里露出一缕笑容,对他微微点头,表示谢意。

“你好!”他赶紧说。“好漂亮哦,有个演员……是的,章子怡好象你。”话一出口,他紧张得不得了。以前从没当面夸过一个女子。幸好电梯里没有其他人。

她的脸一下子红了,转过身去面向着电梯门。

于是,他又说:“真是缘分,我们是邻居。”他从她侧面看过去,见她嘴角有一丝嘲讽的笑,接着说,“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相邻也不相识。感谢上天的安排,我们认识了。”他双手合十,双眼微闭。

她一开始就不喜欢他细眉小眼的模样,可是他一再地释放善意,便也不显露出来。此时只觉得他的言语和动作夸张得可笑。

而他这会儿特兴奋,舌头变得特别灵巧,滔滔不绝地说起来,笑话奇闻一个接一个,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心中暗暗祈祷不要有人进来干扰。说来也怪,往常这个时候乘电梯的人最多,几乎每一层都要停,都有人进,而今天却没有停一下。难道都去乘那两部电梯去了,让他俩清静?

在他意犹未尽的时候,电梯到了1楼,他觉得今天电梯跑得太快了。而她则早已烦了他的喋喋不休,嫌电梯慢了。电梯门刚一开,她的一只脚就跨出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他跟着出了电梯,茫然若失地望着她俊俏飘逸的背影。仿佛一只漂亮的鸟儿,刚才还歇在手上,正看着,它一扑翅膀飞走了。

这一整天,他心里都是一片空茫。

他是一个诚实、本分、还有点儿腼腆的二十八岁的小伙子;一个毫不起眼,人家过目便忘的非常一般的人。他的外观少了点阳刚之气,给人萎靡不振的印象,一副似乎永远没把瞌睡睡够的样子。他不擅交际,没什么社会交往,没几个朋友。也没有什么爱好可以打发时间。他唯一的爱好就是上网,一坐在电脑前就来了精神,就亢奋起来,仿佛猎狗看见了奔跑的兔子。他全神贯注、目光炯炯,双手敏捷地敲击着键子,指头在键盘上快速地跳动,好似芭蕾舞演员的脚尖轻快地舞动。有时,他弓起的右手中指在键子上快速地一击,然后手腕抬起来在空中停住。那姿态非常优雅,可与钢琴演奏家在钢琴上演奏时的潇洒、优雅相比。这个时候,他思维之迅、反应之快,超乎寻常。总之,当坐在电脑前时,他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他自己。

晚上回来,他又坐在了电脑前。他今天很想找人谈,当然是找蔷薇了。他与她网聊无拘无束,几乎是无话不谈。

“唉,人生何其苦。”他先说话。

“怎么,遇到不顺心的事?”不等他回答,她继续说,“昨天忘了问,你有心上人了?”

“是啊,我心里是有了人家,可人家心里没有我。”

“噢,是相思了。相思何其苦啊,还是单相思。不过不要紧,只要你是真心的,不放弃,就会有苦尽甘来的时候。女人的心是软的哟,特别是被灌了蜜糖后。俗话说,不怕石头冷,只要心头热。”

“我的心是滚烫的,但愿她那颗心不是铁石的。”

“铁石也是可以软化的,就看你的功夫了。”

“可是,在一张冷峻的面孔前,我有点胆怯。”

“哈哈,你也有胆怯的时候?”

“让你笑话了。”黑蜘蛛停顿了一下又说道,“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为什么鲜花总是插在牛粪上,美女总是被坏男孩占有?”

“嚯,终于露出了真面目,原来你心里也不平衡。那是因为啊,牛粪有营养,有味道。坏男孩能满足她的自尊心。而许多所谓大男人,放不下他的臭架子,收不起他的自尊,一副大男子主义的派头,一脑子的封建思想。”

“哟,是这样吗,有那么严重?听起来似乎还有了政治问题。不过,细想起来好像还有点儿道理。”

这时,黑蜘蛛脑子里一个念头闪了下:不知蔷薇长得什么样子,有机会认识一下。

网线那端,蔷薇觉得黑蜘蛛有趣,跟他聊天有意思,不知道人怎么样。

黑蜘蛛在网上突然看到一条新闻:一个叫午雨的小伙子在自动柜员机上取款取走了17万多,而他的存折上只有1千多元。因为他取1千元,柜员机只从他的存折上减记1元。于是他连续取了171次,然后跑了。后被抓获,一审认定他犯盗窃金融机构罪,判处无期徒刑。网上对此议论纷纷,有的认为午雨的行为不构成盗窃金融机构罪,自动柜员机不是金融机构,其行为是民事上的不当得利。有的认为其行为是侵占。有的认为错在自动柜员机,是银行自身的责任,午雨只要退款就行了。多数人觉得无期判得太重了。

他马上问蔷薇:“看到午雨犯案的消息没有,挺好玩的。”

“看到了。”蔷薇回答。“那小子够贪的,不过也够冤的。”

“此话怎讲?”黑蜘蛛问。

“他取第1次,不是故意,属于不当得利。第2、3次,是人之常情。但连续171次就太贪了。不过,此案终究是因为自动柜员机出错才得以构成,因机器出错而犯罪,判无期就太冤了。”

“说得好,是柜员机的引诱,他才多取了款。柜员机不引诱,他就不会犯罪。所以,这件事不能怪别人,只能怪银行。是银行自己没有管好自己的机器。”

“不是讲拾金不昧吗?更何况是故意利用对方的错误来获得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种事其他人碰上了,也会那样干的。我断定百分之九十几的人都会那样。换成我,我也会。难道你不会?”

“我会考虑那样做的后果后再说。”

“这就对了,这是人的本性。世上坐怀而不乱有几人?她不坐怀,我会乱吗。”

“嘿,你还有一套歪理论。古人云,君子立瓜田李下不动食念。为避嫌疑,甚至瓜田不纳履,李下不整冠。”

“真有这样的人吗?真是迂夫子。要是这样,做人也太难了,太苦了。连欲念都不能有,违背了自然规律。”

“我在哪里看到有人说,人生对待金钱等诱惑有四种境界:不想,不愿,不敢和不能。”

“什么意思啊,四个不?”

“第一境界是不想。不想,就是没有欲念,对什么都没有欲念,包括生理的、精神的,想都不想。”

“这还是人吗?是动物都有欲念。”

“没有欲念的人里头又分两类,一类是生理、精神不正常的人;另一类是大智大德的人,超越了自我的人。”

“我看后一类也属于不正常的人。”

“第二境界是不愿。是有欲念,但被意志、道德约束住,不愿干损害他人的事,不去获取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利益。”

“这也有点玄乎。”

“第三境界:不敢。即有欲念,想通过各种途径去获取,但考虑到后果,又不敢干。你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有人干坏事吗?”

“我就是这种人。”黑蜘蛛坦诚地说。

“第四境界是不能。这是既有欲念,又想不择手段、不计后果地干;但受条件、环境的制约,干不成,不能干。犹如在一个透明的房间里,四周什么都有,但隔着坚如钢铁的玻璃,一个人徒手在里面,想得到外面的东西,但毫无办法。”

“我看哪,第一境界的或是不正常的人或是圣人,第二境界的是君子,第三境界的是凡人,第四境界的是坏人。人世间,圣人是稀罕物,恐怕是千载难逢,君子很少,坏人不多,绝大多数是凡人。”

“还有,有的人介于第二、第三境界之间,有的人介于第三、第四境界之间。”

“这样说来,凡人想得到自己不应该得到的东西,但害怕后果又不敢。”黑蜘蛛说。“午雨应该是凡人,但他怎么又不怕后果地干了呢?”

“午雨确实是凡人,他为什么又敢干呢?”蔷薇回答,“因为他认为他那样干没有人看见,没有人知道。虽然银行丢了钱,但不知道是他干的,找不到他。所以他认为不会有后果,他也就不会承担后果。如果在干之前他知道后果肯定是现在这样,他就不会干了。”

“还有的人是抱着侥幸心理,明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但以为要是没人知道、没人检举呢?万一逃脱了呢?”

“许多人干蠢事就是受这种心态的支配。没有人在万人注目的台上、在聚光灯下行贿受贿;也没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行窃,在层层包围之中抢劫。”

“我们这是操的哪份子心啰,越位了吧?”黑蜘蛛说。

“不管怎么说,做人还是要诚实点。”蔷薇打了个哈欠。“我有点疲倦了,想听音乐了。”

“听啥曲子?”

“《高山流水》。”

“我也喜欢听古筝演奏的。”

两人告了别,结束了今天的聊天。

 

下一天早上在电梯里,A女子始终不正眼瞧他一眼,一直面对着电梯壁,把背向着他,根本就不与他照面。他感到冷,仿佛被关在冰箱里。在昨天晚上蔷薇的鼓励下,他重新燃起的一腔热情顿时消失,好似一炉烧得旺旺的火被一盆凉水浇灭。他准备的一肚子话一句也没讲出来。而且,接下来几天都这样。再后来,早上电梯里,他连A女子的影子都见不到了。“她在躲我?”“我让人讨厌了?”他的自尊心受到了刺激。晚上,他到网上找蔷薇倾诉,而蔷薇几个晚上都没有出现。他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吃饭不香,上班打不起精神,做事情没有热情,生活突然间变得索然无味。于是,他恢复了早上七点半起床,七点四十五出门的习惯。

他百无聊赖地过了几天。第七天晚上,蔷薇终于在网上现身了。

“到哪里去了,这几天?”他急迫地问道。

“去了趟北方,出了趟差。”蔷薇答道。她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接着问,“最近好吗?”

“不好,无聊死了。”

“你和你的那位相思怎么样了?”

“算了,不思了。”

“人生无常啊。”蔷薇发出感叹。——黑蜘蛛被感动了——“今天是中秋节,你那里看得到月亮吗?好圆好亮,象一面镜子。”

黑蜘蛛起身走了几步到窗户边,看了眼月亮,回来答道:“是的,又大又圆又亮。不过,她好象有点冷,有点孤独。”

“她是孤独的,是孤傲的冷美人。”

“冷美人让人敬而远之,所以是孤独的。”

“有的人,外表似月亮,而内心似太阳。你别看漂亮女人有高傲的外表,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其实,她的内心也非常空虚,渴望有人崇拜她,宠她,抚慰她。但她又不能主动,怕人说轻浮,不是淑女。因此,就要看你的手段了。只要你的方法、策略得当,是可以俘虏她的。”

“这门学问太高深了,恐怕我这辈子都学不会。”

两人都停止了敲键,似乎都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黑蜘蛛又看到了蔷薇传过来的字:“如果说,太阳是热情奔放的小伙子,则月亮就是含情脉脉的姑娘,他们彼此倾慕、追求,不管相距多么遥远,亿万年也心不变。”

黑蜘蛛回应道:“太阳和月亮是一对情侣的话,就是一对不可能在一起而永远思念的情侣。”

“对,不在一起才会思念。”蔷薇说。

“不能在一起才永远思念。”黑蜘蛛马上续上。

一时间,他们没有找到话说。

很快,蔷薇又说话了:“这次出差碰到一个老同学,她说世上多数男女之间只有性,没有爱。我听了很吃惊。我想,应该是这样的,性因爱而生,爱因性而固。爱和性是不能分开的。你说呢?”

幸好不是当面,黑蜘蛛有点紧张,脸有点发热。要是当面,那才不好意思。他想了想,指头在键盘上敲起来:“性和爱其实都是欲望。性是生理的欲望,爱是精神的欲望。是先有生理的,还是先有精神的,还很难分清。生理的和精神的应该是统一的,不应该分开的。”

“说得好,是不应该分开的。若是分开了,就不是爱情了。只有生理的是动物,只有精神的是神。”

隔了一下,又来了一段,“不过,二者也有分开的时候。当生理的性衰竭的时候,就只剩下精神的需要;当精神的爱消失的时候,就只剩下性了。”

短暂的停顿后,黑蜘蛛发问道:“男女之间到底存在什么样的情感?”

“你指的是男女恋人之间吧,当然是爱情啰。”蔷薇答道。

“爱情有没有对错?我看见有许多恋人在吵架。”

“爱情这道题没有对错,没有标准答案。这是一道有无数个解的世界级难题。”

“是不是一盆酸甜苦辣麻味俱有的汤?”

“也许吧。我想,应该是甜蜜的巧克力,但微微有点苦;是一座漂亮的花园,里面自然也有几棵荆棘杂草;是阳光明媚的春天,偶尔也有风雨。”

“啊,象一首诗。”

“我想,爱情不是数学,不是财经,用不着算计;也不是哲学,不需要深刻,不要高深莫测;也不是市场,不需要交易买卖;只要真情,心心相印。”蔷薇今天的兴致特高,文思涌动,似乎要喷发出来。

“太精彩了!”黑蜘蛛在敲击键子同时,喊了起来。他有种喝了酒心跳加快的感觉。

两边的键盘都安静下来。仿佛在登山途中,一鼓作气征服一段陡坡之后,来到一个坪,需要休息一下,以备最后的冲顶。

“对不起,我可能不该问。”黑蜘蛛说道。“王大哥还在找你吗?”文字传走后,他有点不安:自己是不是有点冒失?

“你可以问的。”蔷薇马上回答。“我们已经了结了,没有交往了。”

黑蜘蛛心里突然有一个冲动,一个想见到蔷薇的冲动。可是怎么说呢?

这时,电脑显示屏上又出现了蔷薇的话:“明天是周末,你是怎么安排的,有空吗?”

“有空。”黑蜘蛛不假思索地回答。心里一阵喜悦,果真是心有灵犀。

一阵风从窗口吹进来,随风飘进来一段《高山流水》的旋律。他感觉耳熟,似曾相识。犹如见到一个人,有点面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蔷薇又说话了:“我们神交了这么长的时间了,还没有见过面,明天是不是……”

黑蜘蛛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神情显得惊讶又紧张……他想了想,站起来走了几步,又回到电脑前敲键子,但没有回答蔷薇的话。“这么美好的夜晚,边赏月边听音乐多妙啊。”

“我正在听《高山流水》,你也在听吗?”

“在听。”黑蜘蛛再也坐不住了。他在房间里不停地来回走动,神情既惊喜又痛苦,嘴里自言自语地:“几天不见……出了趟差……难道是她……怎么办,怎么办?”

一两分钟后,他坐到电脑前给蔷薇回话:“哦,对不起,我差点忘了,明天我们几个同事约好去爬山。”

接着,他就下了线,关了电脑。

“见了面就连网友也做不成了,还是不见为好。”他嘀咕着。“网线的这一端,也许真的是一只蜘蛛呢。”

他的脸上一种古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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