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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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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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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铸在自行车里的故乡情结

20世纪50年代初,我出生在河北省临西县西王庄村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记忆里,小时候,自行车(也叫洋车)可是非常稀罕的物件。我们村共有119户人家,只有家里有吃公家饭的3户人家拥有自行车。那个时候,不要说谁家里有一辆崭新的名牌自行车了,就是谁家能有一辆破旧的自行车,都会被村里的男女老少所羡慕。

记得,我10来岁的那年初春。有一天,我看到邻居家的大哥哥骑着一辆自行车玩耍,顿时觉得大哥哥很了不起,羡慕得都屏住了呼吸。那一刻,我恨不得跑上去抢过来骑上,也神气一会儿。回到家,我死缠硬磨父亲买一辆自行车,哪怕是旧的也行啊!父亲摸着我的头,无可奈何地说:“孩子,咱家现在哪有钱呀,等到秋天吧,院子里这两棵大枣树上的枣儿熟透了,打下来,卖了钱,咱就买,行不?”我兴奋地拍着手说:“好啊!好啊!”

从此,我掰着手指头数日子,总感觉时间过得太慢。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秋天的来临,两棵大枣树好像理解我的心思似的,结出的枣儿又大又甜。我帮着父亲把枣儿打下来,满满地装了5大口袋,足有200多公斤。父亲一个没剩地买到公社收购站,换成了现钱,再加上平时做小买卖攒下的钱,手里就有了五六十块钱。于是,父亲真的买了一辆二八大杠二手自行车回来。在那个年月,这可是梦寐以求的奢侈品啊,我乐得满面生辉,真切地感受到父爱真情的甜蜜与厚重。

11岁那年,我想学骑自行车,父亲就在劳动空闲,把我领到村外的打麦场上,耐心地教授。在父亲的教授下,我慢慢地就骑得稳当了。我急于求成地说:“爹,你放开手,让我自己骑吧。”本来,我想在父亲面前露一小手,双脚使劲地蹬了几下,车子飞快地朝前驰去。谁知,转弯时,由于心太急,车把一下子没有把握住,“啪嚓”一声,摔了一个大跟头。车把摔扭了,我的身上也蹭掉了几块皮,右胳膊肘还出了血,痛得我好半天才起来。父亲安慰我说:“孩子,不怕的,谁学自行车不挨几次摔。”倔强的我,听了父亲的话,更是信心十足了。我搬起自行车,扳直车把,挺了挺身子,又开始骑起来。就这样,通过摔倒、爬起,摔倒、再爬起,我学会了骑自行车。从中,我深切地体会到:“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的内涵。

时隔不久,母亲得了一场重病,为给母亲治病,无奈地把自行车卖掉了。为此,我难过了好一阵子。

20世纪70年代初,我当兵离开了家乡。父亲想让我在部队购买一辆自行车,可那时是计划经济时期,物资十分匮乏,自行车属于紧俏商品,一票难求。尽管我四处托人,求爷爷告奶奶,始终未能如愿。

直到20世纪80年代初,我探亲回家时,路过平乡县河古庙镇,看到路边有不少售卖自行车零部件的商家,豁然顿悟:自行车那么难买,何不买来零部件自己组装一辆。我把想法说给父亲听,他表示赞同。我们家离河古庙镇30多公里,来去方便。我回家的第三天,父亲起了个大早,牵来一头小毛驴,套上一辆地排车,说是要去河古庙买自行车零部件。父亲就没想让我去,经不住我的缠磨,便同意了。买回来自行车零部件,父亲找了个修自行车的师傅,很快就组装起来。铮亮的车把、车架和车圈,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成为我们一家人心中的“宝贝”,堪比时下的“奔驰”“宝马”!

有一年,部队首长派我到石家庄某部机关参加通讯报道培训班。年近六旬的父亲,得知消息,为能见我一面,也为能省点路费钱,竟骑着那辆组装的自行车,驮着母亲上路了。辗转10余个小时,才到达邢台。实在是骑不动了,才在邢台转乘火车,到达石家庄。父亲对我说,别看那辆自行车是组装的,质量可过硬了,骑着非常轻盈、舒服。我看着父亲疲倦的神色,早巳是泪水满腮了!

时光如水,日月如梭。转眼,20多年过去了。一年阳春三月,我携老伴、女儿、外孙、外孙女,回临西探亲。车子一进入平乡县地界,我就讲起在河古庙购买自行车零部件自己组装的事儿,还讲述了如今平乡县自行车市场的巨大规模。女儿听我这么一说,心动了,轻轻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柔声说:“老爸,咱们去河古庙自行车市场逛逛呗,如果真的好,给咱家这两个小宝贝一人买一辆童车。”我爽快地答应说:“好嘞,没有问题!”许是来到故乡地界的缘故,在河古庙一下车,我就觉得,温和的空气里透着别样的亲切,听着熟悉的乡音,内心更是涌动着一种莫名的感动!

河古庙,不愧为盐碱地上崛起的“童车小镇”。行走间,映入眼帘的,皆是“自行车”“童车”“配件”;不时看到,满载童车及自行车零配件的车辆驶过;批发市场里,人来人往,非常热闹;强久集团的一个产品展厅里,自行车、儿童车、学步车、扭扭车,琳琅满目。我不禁为河古庙的发展变化,而拍手叫好!在强久集团展厅,外孙和外孙女各相中一辆童车,女儿望着我微笑不语,两个小家伙一人拉着我一只手摇晃。我明白孩子们的意思,一锤定音:“全买!”外孙和外孙女的小脸,笑成了一朵花儿,异口同声地说:“谢谢姥爷!”在我看来,孩子的笑容,是世界上最美好的画面;在我听来,孩子的谢声,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外孙上了初中,一心想买一辆山地自行车。我建议,还是到故乡平乡去买,那里不仅市场大、货源足,而且品牌多、质量好。女儿赞同说:“老爸说得对,你看那两辆童车,骑了这么多年,没有掉一个零件,我们邻居家孩子买的童车,比咱买的还晚呢,早就不能骑了。”女婿不太同意:“到老家去买,好是好,就是还得托运,太麻烦了。”老伴儿插话说:“不麻烦,等你爸我们回去后买好,回来的时候坐上从临西直达这里的长途大巴,不就带回来了,方便得很,一点儿都不麻烦。”外孙有点顾虑,嗫嚅着说:“姥姥,万一你们买的我不喜欢,咋办呢?”我接过话头,笑着说:“天上飘来五个字,这都不是事。现在咱有高科技手段,买的时候,我打视频电话,让你自己挑选不就行了。”外孙高兴地说:“是啊!我怎么没有想到呢!”最终,我和老伴儿回家时,帮外孙买了一辆变速双碟刹减震山地车。在给外孙买山地车的时候,老伴儿看中了一辆车身通体黑色、有几处红色点缀的男款轻便自行车。老伴儿悄悄对我说:“你看这辆自行车多漂亮,没有横大梁,上下车方便,推着这么轻巧,骑着肯定也轻快。你年龄大了,不能再骑那辆又笨重、还有横梁的自行车了。”我一想也是这么回事,那辆老旧自行车,确实太笨重了。岁数大了,腿脚不利索了,蹬着费劲,还有横梁挡着,上下车也不容易,是该换一辆了。看我有要的意思,女售货员热情地说:“大叔,您骑一骑试试,看看舒服不。”我把自行车推到院子里,两手抓住车把,稍稍往内侧倾斜了一点,右腿轻抬,从车把和车座的空隙间穿过,在屁股落在车座的瞬间,右脚落在踏板上,左脚轻触了几下地面,车子便轻盈地向前驶去。停车时,只需轻轻一捏闸,就“嚓”地停下来,非常灵敏。下车同样方便,左脚尖着地,右腿微微蜷曲,原路从车把和车座的空隙间返回,平稳落地。这真是:“不骑不知道,一骑真奇妙!”我二话没说,便买下了这辆自行车。自行车带回家,外孙见了笑逐颜开,骑着就舍不得放下,看到孩子快乐,我和老伴儿的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有人见了问我,自行车是从哪里买的。我说,河北平乡。他们有点不解地说,当地自行车的种类就很多,还用舍近求远。他们哪里明白,故乡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在游子的心里,是最美好的!从没有离开过家乡的人,是无法理解和体会到游子心中浓郁乡愁的!

如今,我家拥有了4辆电动车、一辆小轿车,但初心没变,情结未改。熔铸在自行车里的故乡情结,已在我的心灵深处根深蒂固!

的确,骑着从平乡购买来的自行车,我切实感受到故乡的气息,亲近到故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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