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祠的树

总会有一个盛夏，让人刻骨铭心。这个盛夏，让我刻骨铭心的事情，是参加由天津散文研究会主办的“晋泰轩杯”三晋采风之旅。

那天上午，尽管我的身体有些不适，却依然兴致勃勃地随着采风团的脚步，来到被誉为中国古代建筑博物馆的晋祠。

跨过一座水泥小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晋祠西门两边两棵参天大树。只见它们像两座小山一般，平地而起，威武气派，树干挺拔，俨然两位护卫晋祠的军容严整的哨兵；那笔直的树干，撑起如云的树冠，树叶黑郁繁茂，遮天蔽日，不透一缕阳光，恰似两把张开的绿色大伞，惹人注目；一阵阵夏风吹过，树梢欢快地随风蹁跹起舞，树叶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活像在演奏着律动十足、悦耳动听的迎宾大曲。

晋祠，是一处自然山水与历史文物相交织的风景名胜区。许是曾经军旅30年的缘故，我特别喜爱那绿色军营勾勒出的一道道军姿挺拔、身影飒爽的美丽风景线，特别欣赏那直线加方块的美妙诗行。“自兹化有容，习惯成自然。”走进浓荫蔽日，山环水绕的晋祠，我格外钟情于那些枝叶繁茂，苍翠挺拔的大树的样子，它们多像一个个军人，如高山挺拔，英姿飒爽，屹立在晋祠，护卫着晋祠。在晋祠，随处可见古树参天，流水潺潺，鸟儿栖息枝头，与人和谐相处。有人说，晋祠的美，美在一花、一草、一院落；美在一山、一水、一殿堂。我要说，晋祠的美，美在那一棵棵树干挺拔，扶摇直上青天的各种树木。

置身松水亭，举目可见，有几棵硕大的不知年代的古树，耸立在一块空地上，坚守着自己的初心。我即刻跑过去，轻轻地抱了抱粗大的树干，根本就环抱不过来；我凝视着它那苍老的皮肤，一道又一道的树纹，盘根错节，有的地方隆起，有的地方凹陷，如拧着的一根根粗大的钢筋，缠满了它的全身。我深知，这是岁月刻下的印痕。抚摸着深深浅浅的树纹，我仿佛触摸到了时光的脚印，看到了时光流逝的轨迹。抬头仰望那几棵古树，飒飒间，夏风拂面，娇滴滴袭来，深绿色的叶子，晃了晃身姿，在高处凝望着红尘阡陌。我站在两棵古树中间，感受到沧桑年轮雕琢着的岁月痕迹。它们相生相伴，并肩而立，挺拔的身姿直插云端，犹如老夫老妻一般，互相搀扶，紧紧依偎，亲密抚摸，甜蜜亲吻，不离不弃；枝枝蔓蔓，挨挨挤挤，共担风雨，同享阳光，真的令我为之动容！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在参天大树下，是多么渺小，多么微不足道。可我心里清楚，人不可能像树那样，一活就是百年、千年，但无论可活多少年，既然来到这个世界上，就应该同树一样，让自己的人生活出精彩，活出味道，活出价值！我奢望活出树的模样，巍然挺立，阅尽人间春色。

前行10余步，我突然发现，在不远处的小河岸边，古树身旁，长着许多茂盛的小树。我痴痴地在想，那些粗细不一的小树，肯定是古树逐渐繁衍的。蓦然间，“瓜瓞绵绵”的词语，涌进我的脑海。树木亦如同人类，子孙蕃衍，相继不绝。千姿百态的各种树木，真的是一道震撼人心的生命景观。它们根植大地，不屈不饶，向上挺进，直刺苍穹，这是一种精神，一种意志，一种生命的倔犟展示，值得学习和尊敬！

说心里话，我尤其敬重晋祠树木的肝胆相照，荣辱与共，喜怒相通的那份机缘；我尤其敬重晋祠树木的携手并肩，相互扶持，相濡与沫的那份情感；我尤其敬重晋祠树木在残阳似血的黄昏，边沐浴夏日里炙热的微风看落日，边憧憬美好未来的那份逸致；我尤其敬重晋祠树木的逆途跋涉志不改，道路坎坷情不变的那份执著！

游走在晋祠，令我最为钦敬的还是那两棵“互相依靠”的古树，一棵站立，一棵侧躺，且树龄都超过2000岁。那树身向南倾斜，与地面成45度角，头枕古柏，形若游龙侧卧的古树是周柏，亦称“卧龙柏”，又叫“齐年柏”。据导游小姐讲，当年，同时种植了两棵柏树，相生相伴，意为比翼齐年。遗憾的是，其中一棵因身上长了树瘤，被砍伐掉了。茁壮生长的周柏，痛失同伴后身体慢慢向左倾斜，以表达思念和哀悼之情。在周柏慢慢倒下去的时候，恰好被一株柏树撑住了，它既撑住了周柏，又保护了晋祠的国宝建筑圣母殿。故而，被人们称为“功臣柏”“撑天柏”，人们也亲切地称它们为“父子柏”。欧阳修曾写下“地灵草木得余润，郁郁古柏含苍烟”的诗句；傅山曾为周柏立碑：“晋源之柏第一章”。久久站立在古树下，一缕神圣的气息扑面而来，我仿佛与古人有了心灵的沟通。细细观看古老的柏树，我有一种无法言说的生命顿悟，打内心深处赞叹它生命的顽强与坚韧。它从周代至今，经历了历朝历代的风风雨雨，虽然老态龙钟，却体魄依然健壮，成为中华古老文明的化身。它不惧严寒酷暑，数千年痴情守护着圣母殿，那种执着的精神，令人景仰！我拿出手机，遂将它的身影，留存在记忆的底片。

离周柏不远，挺立着一棵白杨树，它主干粗壮，挺拔修长，笔直而上，有四五层楼那么高。它既像一位顶天立地的巨人，又像一位英勇威武的哨兵，那满树的叶子绿得可爱，像是一把绿绒大伞，夏风一吹，摇曳生姿。望着它，我不由得想起了那首耳熟能详的军旅歌曲：“一棵呀小白杨，长在哨所旁。根儿深、干儿壮，守望着北疆……”历经风雨，一棵棵小白杨已成长为参天大树，成为一代代人扎根边疆、无私奉献的象征。我想，这棵孤傲的白杨树不同样成为扎根晋祠、无私奉献的精神象征吗？！

导游小姐告诉我们，晋祠古槐有3棵最为著名。一棵是水镜台前的唐槐，一棵是东岳祠旁的汉槐，一棵是关帝庙里的隋槐。唐槐，是3棵古槐中最年轻的，枝繁叶茂、英姿勃发，浓密的树荫遮蔽了炙热的阳光，带来一片清凉；汉槐，高一丈多，树身要2个人拉手才能合抱，是最古老的一棵；隋槐，树身大得要6个人合抱，老干扶新枝，薪火以相传。是啊，晋祠的古树之美，融汇着自然与人文的韵致，交织着历史与现实的脉动，释放着古老的生命气息，为晋祠灿烂的历史画卷平添了一抹亮丽的色彩！

千年古树，是活着的文物，是历史的见证，它承载着的文化是厚重深邃的，其核心价值在于赓续和弘扬传统文化。在这一点上，晋祠的树，居功至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