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思亲

这天的夜空，蓝得深邃。一轮满月一下子跳了出来，金灿灿的，慢慢地变成了白色，整个大地被罩上了一层银光。在这温柔多情的夜晚，我立于阳台，久久凝视着夜空中的圆月，往事也像温柔的月光一样洒满心田……

那是43年前的一个明亮的中秋月圆夜。吃罢晚饭，回到宿舍，我随手拧开“美多”牌收录机。“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我一边欣赏优美动听的歌曲，一边透过玻璃窗，面对明月放飞思绪——此刻，妻子也许正在灯光下穿针引线；此刻，妻子也许正守候在女儿身边……

1976年3月，我与妻子结婚后，一直经受着两地分居之苦。相聚之时，我们相敬如宾；分别之后，我们奋进共勉。时过两载，女儿降临，为我们寂寞的小家庭带来无限欢乐。

今夜，正是中秋月圆之时，怎能不牵动我的思绪？

通信员小王兴冲冲地闯进来：“王助理，您的邮包。”

“打开，看看是什么好吃的。”我说。

小王边应着，边用钳子起开了小木箱。是一包红枣、一包月饼，下面还放着一封折叠成三角形的信。

“寄来啥好吃的了，叫俺也尝尝。”副班长小李一步跨进门，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把信抢了过去，用浓重的山东话粗声粗气地读起来：“中秋节又到了，每次看到圆圆的月亮，我就想起了你。我多想能和你，还有咱的女儿一块看月亮呀。瞧瞧人家，一家三口，团团圆圆，欢天喜地，我真羡慕啊！可转念一想，我是军属，只有支持你安心服役的道理，没有拉你后腿的理由……”

李副班长一口气把信读完，笑着说道：“嫂子真不赖，真是模范军人妻子啊！”

我用拳头捶了一下小李，顺手拿了一块月饼塞进他的嘴里：“少耍点贫嘴！”小李“嘿嘿”地笑着跑了出去。

一轮明月跳出东边的山凹，白茫茫的清辉洒向军营。我坐在倚窗的写字台前，双手托腮，凝思、遐想……

“王助理，副主任请您去赏月。”小王隔着窗子喊。

“知道了。”我拿着一包月饼、一瓶汾酒，走出宿舍。

“老伙计，就等你了。”副主任老许见我进门，急忙拉过一把椅子。

“来，尝尝我老家的月饼。”我给每人分了一块月饼后，打开酒瓶盖，把大家的酒杯斟满：“我们共同干一杯，以表示对远方亲人的祝愿！”

“好，干！”大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你们现在都在想啥？是不是在想老婆？”老许拍了拍一排长老刘的肩膀。

一排长笑了笑：“掏心窝子说吧，我还真有点想她呢，她也可能在想俺吧！”一句话激起一层笑浪。

我们边喝酒边聊天，不知不觉，圆圆的明月已爬上了中天。

赏完月回到宿舍时，夜已深了。披着清淡月光的军营，显得格外幽静。我，毫无睡意，索性铺开信纸，向妻子倾吐满腹深情……

正当我沉浸在往事中时，老伴儿走到我身边，笑着问：“在阳台上傻站着干啥？还不睡？”

我轻声说：“你先睡，我再看一会儿月亮。”

月亮已经悬挂在了中天，银光洒满了大地。中秋之夜的月亮，就这么明亮着、静谧着。蓦然间，我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又行走在怀念父母的遥遥征途。

父母均已去世多年，我感到，没有父母的中秋节，便缺少了一份温馨、一份欢乐、一份幸福；便增添了一份遗憾、一份哀痛、一份怀念。

想当初，自从我服役来到山西临汾，12年间，没有与父母在一起过过一个中秋节。只要想起这事，我心里就隐隐作痛。记得有一年中秋夜，我梦见自己回到故乡，欢天喜地地同父母过了个团圆节。一觉醒来，心中陡地泛出一股凄酸，真想痛哭一场。说句心里话，每逢中秋月圆夜，对故乡、对父母绵长的思念，总会萦绕于胸间与脑海，久久挥之不去。

直到20世纪80年代初期，我才回家同父母过了一个团圆节，圆了我多年的梦想。那天晚上，父亲在北屋门口的槐树下摆了一张小地桌，全家人围坐在桌子旁，桌子上摆着鸭梨、苹果、红枣和母亲自己制作的月饼，还有一壶家乡的烧酒。我们吃着水果、月饼，喝着烧酒，聊着离别情思，兴奋热烈的情绪浩浩荡荡地倾泻出来。同父母团聚的日子，是多么的温馨和幸福啊！

于沉思和默想中，我似乎又看到了父母微颤的身影，感受到父母暖暖的气息，聆听到父母缓慢的脚步声。那身影、那气息、那脚步声，都与我的心跳互相回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