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堰水语（组诗）

诗/资小水

No1.月色南桥

夜色纷纷而下。纷纷而起的，是今夜的月光

吹萨克斯的老者，银须飘飘

拎一曲“回家”的烈酒，与月对饮

人潮涌动。鱼群，纷纷逆流而上

月光之下，南桥以南，故乡老否？

迷醉他乡的过客，趁月梦回

今夜，涛声无栏可凭，唯有南桥可倚

今夜，我的眼里只有你

你的眼里，只有南桥……

No2.爱情安澜

远望安澜。彩虹正试图隐去

我们是爱情的信徒。去往各自的彼岸

那生长美景和爱情的悬崖，已等候千年

而此刻，我们正擦肩而过

一棵银杏，在人群中寻找挑夫、掮客

和那位修桥的女子

它把许多岁月的叶子扔掉，又拾起

一如那个水涡，把许多故事沉淀，又漂起

铁索已冷，八月艳阳捂不热秋的寒意

却与你，将世间情劫，一个一个安然渡去

云起处，那位修桥的女子正拉起竹索

给这首叫安澜的情诗，笮一个忠贞的注脚

No3.遗梦廊桥

今夜，鸟栖廊桥树，月落廊桥枝

一举头，廊桥的月色就无边了

一低头，归往天府的路就近在咫尺了

月光不老，一如江流千古。秋虫夜唱

便适合与友长谈了

今夜，唯与那棵皂角作伴，对坐，参禅

涛声刚起，烈酒与乡愁，已穿肠而过

醉意，恰到好处，适于聆听水语

今夜，我当廊桥长卧，梦回蜀郡

No4.幽思鱼嘴

站上分流鱼嘴，就是李冰的那条鱼了

思绪逆流而上，就熟谙水性了

双目轻瞌，听涛声灌满双耳

两腮开合，心中默念治水秘诀

岁月吞吐的，不只是泥沙和激流

更多的是指令：你往左，他往右

对于这群初生牛犊的水，不用深奥讲解

不宜大声训斥，只须开蒙引导

用一条鱼的身体，和一位智者的思想

轻狂的桀骜不驯们，就被分割、征服

No5.神奇宝瓶

鱼嘴分流，岷江忽而飘逸清矍了

曼妙身姿，一如安澜少妇

喧嚣不要，只许娴静

沉渣不要，只余清流

甚至，拒绝所有的华丽和诗意

这里只需要朴素和实用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足以解渴蜀郡，滋润天府

宝瓶口，所有的神奇

归于它的节制、谦逊和专一

No6.梦幻离堆

离玉垒而落孤

凿山石以成堆

江水呼之：离堆！离堆！

迎洪壅水，旋流沉沙

自望江流穿肚过

宝瓶呼之：离堆！离堆！

贮足望月，凝神幽思

滔滔江水一轮秋

游人呼之：离堆！离堆！

太守呕血，玉垒断魂

归来枕月犹轻叹

梦里呼之：离堆！离堆！

No7.古堰水语

在都江堰，要读懂水语

得从弓杠岭、郎架岭开始

得从公元前256年的那个任命开始

得读懂鱼嘴、飞沙堰、宝瓶口

得读懂“深淘滩、低作堰”，“遇湾截角、逢正抽心”

得读懂“道法自然，天人合一”

得安然而卧，做一块金堤上的卵石

得婷婷而立，做一棵南桥傍的银杏

得朗朗高悬，做一轮玉垒关上的明月

得登上离堆，听一回民夫凿石的吭唷

得踏上安澜桥，谈一场以笮为盟的爱情

得做一条李冰的鱼，来一场千年的时光洄游

No8.千古李冰

大秦不在了，蜀郡不在了，太守不在了

但，巍巍玉垒在，涛涛江流在

古堰在，天府之国在

楗尾不在了，杩槎不在了，石人不在了

但，鱼嘴在，飞沙堰在，宝瓶口在

“深淘滩、低作堰”的三字真经在

卧铁不在了，竹藤不在了，作恶的孽龙不在了

但，二王庙在，安澜桥在，伏龙观在

“遇湾截角、逢正抽心”的八字诀在

“道法自然，天人合一”

有这治水的哲学在，汩汩清流就在

汩汩清流在，我们的李冰就一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