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小水
网站用户
文/资小水
1.闭上眼，轻轻地向它走去……
一只灰不溜秋的麻雀对于一个乡下男孩来说永远充满着诱惑。
捕捉的方法想了千百种，然而总是徒劳。
大人们说，它能看见你呢，你是捉不住它的。于是沮丧到了极点。
闭上你的眼吧，它就看不见你了。大人们又说。
真的闭上眼。麻雀不见了，自己不见了，世界也不见了。
哦，原来如此！
于是轻轻地向麻雀走去……
接下来的情节不用描述了。那摔跤后的疼痛和麻雀们居高临下的嘲笑告诉我：这是一个谎言。然而并不恼怒。一颗心依然沉浸在麻雀飞翔的蛊惑里；甚至不甘心，再试一次，再摔一跤，再被麻雀们嘲笑一回。
长大后，读“一叶障目”的故事，会心一笑。
儿子问：爸爸，怎样才能捉住一只鸟呢？
我说：闭上你的眼，然后轻轻向它走去……
2.别用手指她，她会割你的耳朵……
月亮像漂亮的女人，天生就是让人喜欢的。大人喜欢，小孩也喜欢。
乡下的夜晚很单调。皓月当空，这份单调就被打破了。我们可以和月亮赛跑。
一群野孩子，嘻嘻哈哈，推推搡搡，从村东跑到村西，从张家大院子到李家老房子，总甩不掉月亮。
月亮不是我家的，也不是你家的，月亮会分身术呢，它在每一家的廊檐下都挂个自己的影子。
于是指着月亮骂：月亮你这个跟屁虫！
奶奶说：可不敢指，她会割你的耳朵。
伸手摸一摸，耳朵还在呢。
现在不会割，趁你睡觉，她就来啦，跳进窗子，在你的耳朵上划一道口子。
于是睡觉时多了几分隐忧，把窗户关得严严的。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摸耳朵，好好的，没有些许减损，也没有刀割的疼痛。
于是夜里再偷偷地指一回，月亮依然没有依约而至。如此反复几日，倒生出几分失望：唉！怕是指它的小孩太多，它忙不过来吧！
3.你是大路边捡来的……
我从哪里来？这是所有小孩都曾问过的问题。我不记得是什么时候问的，但绝对不会迟。当我们“咿吖”学语，当我们的小脑瓜开始思考这个新奇的世界，首先想到的就是：我来自何方。
“我从哪里来”，这是我们思考生命的源头。
或许是因了对某些深层次问题的回避，中国父母总是用差不多的话来回答这个问题：你是捡来的。地点或许略有差异，但情节绝对相似：大路边。大路边还有棵树，就在那棵树下捡到的。
所有小孩的第一次反应是：既惊讶又怀疑。惊讶的是，自己居然不是爹妈亲生的。虽然什么是亲生自己也闹不懂。怀疑的是，爹妈居然能对一个捡来的孩子这样好？
大部分父母就此打住。少数俏皮一点的父母还会在此基础上略作深化：那树该是一棵大黄桷树吧，你当时穿着花棉袄，饿得哇哇直哭，可怜得很……情节可以一直延伸。于是，我们便略约信了。
这个谎言最大的用处便是：可以在挨了打的时候作为回驳父母的有力武器。
为什么打得这样狠，不就是捡来的吗？
对那个谎言的完善往往是小孩自己。我的真正的爹妈是谁呢？从那条大路一直走，能够走到他们的家吗？他们长得什么样子呢？他们会在某个时候来把我领走吗？（挨打的时候，这个愿望是多么的强烈啊！）……一个接一个的问题，让自己本来简单的身世扑朔迷离起来。
往事如烟，回首嫣然。那个曾经的谎言，在成长的面前不攻自破。
偶尔也会傻想：如果真是捡来的，又会怎样呢？
4.吞下种子，你的头上会发芽……
这是一个既令人恐惧有令人期待的谎言。
恐惧的是破头的疼痛，期待的是获取果实的便捷。
吞下种子的事件往往发生在吃桔子或吃西瓜的时候。吃得急了，一咕噜就下去了，像猪八戒吃人生果。吃的急的原因往往是弟兄姐妹抢：吃着嘴里，望着盘里，而且决不忘了数一数，心里想，吃得快，兴许还能再吃一个或一片呢。于是囫囵吞枣地紧赶慢赶，终于得了最后的一个或一片，这时却舍不得吃了。若是桔子，定然是一瓣一瓣地撕了皮，翻出汁液饱满的果肉，慢慢地品咂；若是西瓜，那就根本不用牙了，只伸了舌头一点一点地舔。
下一次再吃桔子或西瓜，大人就会说，慢一点，别把“米米”吞下去了，小心头上会长芽。“米米”就是种子。
然而“米米”是早就吞下去了的。于是恐惧和期待就开始了。
和小伙伴玩耍，便会低了头，让他们检查自己的头顶，是否有发芽的迹象。然而又觉得自己太傻，如果发芽，还不会疼？可是一直没有影响，便去问大人，大人说，还早呢，还不到季节呢！于是毛骨悚然。
有时就又盼望它的发芽。常常想像一头的葱茏，挂满一树的红艳艳的桔子，或吊了无数的大西瓜，该是何等的壮观！更重要的是，自己是那些桔子和西瓜的主人，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想给谁吃就给吃，那该是多么富足，那又该是一件多么令人骄傲的事。
然而却又担心起自己的脖子，怕是受不了，顶了那一棵树或挂了那一头西瓜和伙伴们玩耍该有多么的累赘！
恐惧和期待不久就成了泡影。
在山坡里拉野屎，发现那一堆小小的粪便上长了几粒“麻子”，细细一瞅，是西瓜米。
5.流星：那是星星在拉屎……
晴朗的夏夜，数星星就成了一件美事。
一院子的人全出来了。大人们拨着包谷米，摆着龙门阵，小孩们则搬来凉席或大簸箕，躺了数星星。
数星星是一件悠闲的事，也是一件苦恼的事：永远数不清！明明刚刚已经数过的地方，冷不丁又冒出一颗来；明明刚才数的时候它还在那儿，一哧溜就不见了。有的呢，干脆就做出一副有气没力的样子，一闪一闪让你费了好大的劲也没看清楚。这些星星，是夜空里的鬼精灵，总是调皮得要命！
小孩子是永远没有耐性的，数不清就懒得数，央求着大人讲故事。故事自然和星星有关，什么牛郎织女啦，什么玉皇大帝啦，什么王母娘娘啦，全是天上的事。也不觉得惊讶，只是充满好奇，琢磨着找个机会到天上看一看，当然能到天河里洗一回澡是再好不过的了。那河一定比村前那一条宽得多吧？
听着天上的故事，望着天上的星星。忽然，一颗星星滑过头顶，落到屋后的竹林里去了。于是惊呼：糟糕，星星掉下来了！
爷爷说，那是星星在拉屎。
哦，可真有它们的，拉的屎也那么亮！
“屎”是拉到屋后竹林的，第二天便去找。居然找着了，还真不少呢，只是那屎已变成蘑菇，火红火红的，顶上像帽子一样戴着那泡屎——但那屎不再闪亮，而是一抹稀汤汤的鸡大便。
真不想说出那个真相：其实那是鸡屎堆里长出的一种蘑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