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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丰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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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0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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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想

就在母亲做了胃癌手术的第二年,父亲多年的痨病已经转化成肺癌。在山东的二姐才和父亲来到了山西。多年的期盼和等待,一家人终于团聚。但这份喜悦很快就消失了。

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差。从迈进家门的那一天开始,父亲就很少出门,一直躺在炕上,靠母亲给他煎中草药来维持被医生判了“死刑”的生命。父亲有时让痰噎住出不上气来,母亲就扶起他,轻轻拍打着;有时大便不出来,母亲不得不用薄塑料布裹住手指头往外抠。如此的劳累,又缺少营养,再次把母亲拖垮了,她的癌细胞扩散转移,患了喷门癌。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家里一下子躺下俩病人,我们家像塌了天一样,不管哥哥和二姐三姐再怎么辛苦挣公分,还是没能挣够钱来医治好父亲和母亲的病。当年六月,父亲就离开了我们。

父亲的去世,原本以为让操劳的母亲能歇息一下,可她的身体越来越差,连进食都很困难,只能用吸管吸流食。哥哥多次劝母亲去住院。“恁爷在那边等我了。”母亲说,“俺的病我清楚,咱花不起那个冤枉钱了。恁都到说媳妇的年龄了,可咱没得一点积蓄,拿啥给你说媳妇。还有来福子上学也需要钱。他学习那么好,可不能让他退学,将来他考到哪,你就和恁姊们想办法供到哪。”

母亲或许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对我们说说:“这么些年没见到恁大姐了,也不知道她过的咋样。我真希望她能来山西看看。”

哥哥安慰母亲说:“要不我拍个电报让大姐来趟山西。”

“一千多里的路,这不像咱在老家时那么方便,她来一趟不容易。再说,还得花不少钱,就算了吧。以后,你们可要多和恁大姐联系,让她知道还有娘家人在山西疼她。”虽然母亲没同意让大姐来看她,但她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是对大姐的牵挂和期盼。

一九七七年的除夕夜,对于我们家来说是最悲痛又刻骨铭心的一个夜晚。尽管母亲病重在炕上,我们还是想和母亲高高兴兴过个年。哥哥在灶房里炒菜;二姐和三姐和面拾掇饺子馅;我坐在炕沿上陪母亲说话。

晚上十一点多钟,村子里着急的人家已经开始放鞭炮准备吃年夜饭。听到鞭炮声,我也想去放,就起身对母亲说:“娘,你等着我去放鞭炮,回来后咱们也吃年夜饭。”

母亲朝我眨巴眨巴眼,嘴唇微微动了一下,似乎不愿意我离开她。可我当时没有在意母亲,等我放完鞭炮回到她身边时,母亲已经停止了呼吸。听到我的哭喊声,哥哥和姐姐们都赶紧过来,任凭我们怎么呼叫,母亲的眼睛再也没睁开过。在这辞旧迎新的时刻,母亲没能挺过再活十几分钟就是多活一年的岁数,她去天堂找父亲去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一晃四十多年过去了,万安山也随着改革开放的步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集体生产小队到实行生产责任制包产到户后,各家各户的干劲越来越大,对庄稼的经营也格外上心。从麦收到秋收,那家不是在院子里屯着好几个粮囤。过去那种为粮食而发愁的日子已成为历史。富裕了的六户人家早已搬出拥挤的寺院,都新修了自己的独门独院。或许是出于对老家的一种念想,各家房子的屋顶都没有铺瓦,仍旧按老家的传统苫了麦秸。

让乡亲们不敢想像的是万山也通了电,大家告别了点煤油灯的时代,做饭也用上了电磁炉。冰箱、电脑、电视也不再是稀罕物。劳累一天的庄稼人也可以在闲暇之余用电脑玩玩游戏。

每次回到万安山,我都会到村子对面的小南山转转。站在高处远远望去,掩隐在绿树丛中的独特房屋和院落里大小不等的粮囤,给人一种安逸富足的生活感。只可惜,我的母亲和父亲已经去世,没能赶上这样的好日子。

生活的富裕,反倒让自己对食物的味觉也越来越挑剔。总感觉各种美味代替不了儿时吃过的棒槌子面煎饼,喝过的小米黏粥,还有那时觉得最奢侈的白面饽饽。此时,我又不由得想起了自己虚长的两岁。这虚长的两岁困惑了自己四十多年。在工作中和生活里或多或少对我有些影响,本来是有机会更改过来的。可一想到在那个特殊的年代里,为了填饱肚子,这虚长的两岁为家里每月多贡献的十斤粮食,我又无心思去更改。作为一个时期的见证,也是对母亲和父亲的一种念想,我希望这虚长的两岁陪伴着自己直到生命终结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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