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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丰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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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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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丰歌

 

那蛰伏了几个季节的雪,那令人魂牵梦绕的雪,终于身着洁白的衣衫,从东、从南、从西、从北,从天空,飘飘洒洒,如仙子一般,轻盈地飘向大地。不是一片两片,也不是三片四片,而是成群结队,铺天盖地,摩肩接踵,你追我赶地来到人间,像赶腊月末的年集似的。人们痴痴地看着雪婀娜的身姿,满脸的兴奋,心里默念着,来了,雪终于来了。很快,雪们便为干枯的树、苍茫的山、辽阔的地,披上一层洁白的裙裾。山川大地有了雪的妆点,自信心陡增,“欲与天公试比高”了。

雪来了,人们心里满是欢喜。那么多的雪花,像七仙女似的,都那么好看,都那么洁白无瑕,让人傻傻地分不清谁是姐姐,谁是妹妹。但都那么招人喜欢,那么惹人爱怜。于是,赶紧出门,伸开双手,尽情享受着这难得的“雪花浴”。那雪花调皮地落在你的衣裙上,手上,睫毛上,嘴唇上。你正陶醉着,迷恋着,想好好欣赏这上天降临的精灵,品味她冰肌玉骨的美丽,她却很快化为一点水渍,如你前世的恋人还掉你的一滴清泪,便转身离开了。只给你留下一个回味无穷的梦。

雪花们是天地孕育的精灵,自然不同于俗物,你看那灵动的身姿,简直优美极了,你实在找不出俗世的形容词来形容她们的美来。但喜欢咬文嚼字的文人们总不甘心,每次见到美丽的雪花,还是按捺不住文人骚客那颗骚动不安的心。于是,写雪的诗、唱雪的歌、画雪的画,几千年来便绵延不绝。文人有把雪花形容为梨花的,如唐朝那个叫岑参的诗人在《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中就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有把雪花同波涛类比的,如宋朝诗人苏轼在《念奴娇·赤壁怀古》中就说“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东晋女诗人谢道韫眼中的雪花如风舞柳絮,只因她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而成就了一句成语,叫“咏絮之才”。而这次的雪,谁又不想形容一番呢?你看那曼妙的身姿,有时像一群舞女跳着天鹅舞,有时又像模特儿走着猫步,有时像武林高手打着醉拳,有时又像体操运动员翻着跟头,有时像跑酷的少年翻墙越壁,有时又像滑翔伞运动员在天空尽情遨游,有时像一群白蝴蝶在天空自由飞翔。有时呢,又像一颗颗蒲公英的种子,在天空飘浮着,悠游着,寻找着新的家园。总之,你就展开你无穷的想象力吧!不过,无论你多么会联想、多么会比喻,雪花其实还是雪花。

当然,有接地气的文人,写雪景也是实打实的,少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矫情。比如鲁迅笔下的雪,就是所见、所玩的事,眼睛看到的是“雪野中有血红的宝珠山茶,白中隐青的单瓣梅花,深黄的磬口的腊梅花,雪下面还有冷绿的杂草。”所玩的便是堆雪人、打雪仗、雪中抓鸟的游戏。那也是一代又一代的孩童们亲身的经历。但这是冬天能下雪、有雪下的地方的孩子们才能享受的福利。有些南方地区的孩子,是享受不到这种待遇的。石评梅笔下北京的雪也是“伟大庄严的天安门,只有白,只有白,只有白,漫天漫地一片皆白。”老舍笔下的雪亦是“雪!洁白的雪!晶莹的雪!吱吱作响的雪!”都是那么实在,具体,体现了作家朴实的文风。

对雪的感受,自然会因人而异。如儿时的我,是不可能产生衣食无忧的文人雅士们那种联想的。当我饿着肚皮走在放学的路上,看到漫天飞舞的雪花,希望的是雪能变成一袋一袋的面粉,满足我的裹腹之需。而寒冬腊月,当我穿着单薄的衣衫,冻得瑟瑟发抖时,又希望雪能变成一团团的棉花,好为我单薄的身体御寒取暖。可见景由心生也是受环境影响的。而我的父辈们盼望下雪,是因为雪能为地里的庄稼保暖补水,保证来年有个好收成。故有“小雪不见雪,来年长工歇”“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及“瑞雪兆丰年”之说。

人们爱雪,便以歌寄怀。仅当下流行的与雪有关的歌就有《雪恋》《吻雪》《雪人》等不下数十首。每位歌者都有自己心中的一片雪。歌手陈思思《雪恋》中的雪满含激情与梦想,是“雪与冰/爱恋之间/我的心/因爱痴狂而鲜艳/赐我/天地一双眼/我的梦/守候在你梦里面”;而歌手一木一米《吻雪》中的雪却是一缕难以释怀的感伤,是“飘落纯净洁白的花瓣/一片一片落在凡间/这是属于/唯一属于我们的纪念”;歌手范晓萱《雪人》中的雪又充满了无奈与决绝,是“ 雪/一片一片一片一片/在天空静静缤纷/眼看春天就要来了/而我也将/也将不再生存”。有位名叫刀郎的歌手因一首《2002年的第一场雪》而一夜成名。他那略带沙哑而富有磁性的嗓音,将“留在乌鲁木齐难舍的情结”演绎得淋漓尽致,那“第一场雪”亦引起过不少人的情感共鸣。

雪景亦是许多画家们笔下不可或缺的题材。据史料记载,自唐代王维首创水墨雪景山水画以来,历代许多名家都热衷于雪景山水画的创作,且留下了大量的传世作品。除唐朝王维的《江干雪霁图卷》外,还有五代巨然的《雪图》、北宋范宽的《雪景寒林图》、南宋马远的《晓雪山行图》、元朝黄公望的《九峰雪霁图》、明朝吴伟的《灞桥风雪图》、清朝石涛的《雪景山水图》等等,都是画雪景的经典佳作。现、当代也有许多画家喜爱雪的素洁高雅,如张大千、崔如琢、吴大恺等,都曾将雪作为绘画题材,亦颇有成就。

有些社会名流们还喜煮雪烹茶。古人认为,雪从天而降,凝天地之气,通体透白,无瑕至纯,故将雪水称之为“天泉”,说是煮茶的上品之水。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就对雪水煮茶情有独钟,他在《吟元郎中白须诗兼饮雪水茶因题壁上》一诗中,便有“冷吟霜毛句,闲尝雪水茶”的描述。宋代诗人陆游据说也好这一口。《红楼梦》中的妙玉亦喜采梅花上落的雪来泡茶招待她心中的贵客。现代文人梁实秋也用雪水煮过茶,他在自己的文章中曾有详尽的描述。在这些人眼里,煮雪烹茶,似乎是一大雅事和乐事。

雪似乎偏爱北方,她大概知道北方这个粗糙的汉子一到冬天草木枯萎、万物萧条,实在太荒寂了,便用洁白的幔帐为大地妆点着美丽的色彩,滋润着北方大地那颗干涸的心。雪是善解人意的,每到春节前后,她总会匆匆赶来,为北方的节日增加喜庆靓丽的色彩,你看那窗花、对联、灯笼的红,再配上雪花那纯洁的白,是一副多么美丽的画面啊!除夕夜,外面白雪飘飘,室内炉火通红,一家人团聚在一起,一边喝着烧酒、吃着饺子,一边聊家长里短的轶事、外面世界的精彩,该是多么的惬意和幸福?孩子们则一身新衣服,提着红灯笼,在雪地里放鞭炮、放烟花、堆雪人、打雪仗,即使不小心“啪唧”一下摔倒在地,那洁白的雪还会以柔软的身躯呵护孩子的安全。孩子起身拍拍身上的雪,没事一般,继续尽兴地感受着节日的喜庆和快乐。在北方,有雪的年才过得充实,有味,否则,将留下一年的遗憾。我有两位朋友的父母,前几年相约在南方某城市买了房,一到冬天,便候鸟般到南方享受椰风海韵去了。可在南方过了一个年后,从此过年要回北方老家,理由竟是在南方过年时找不到年的感觉。在老人心里,没有北风呼啸的冷,没有炕头温馨的暖,没有漫天飞舞的雪,这样的年就不是一个完美的年。这是雪对北方人无私的馈赠,更是北方人对雪的那种融入骨子里的情。

其实,雪也是爱南方的,只不过她是用另一种方式表达罢了,是她化身为潇潇的雨丝滋润着南方的万物,才有南方那一片郁郁葱葱的绿。

雪亦如温婉而智慧的女子,她时刻提醒着人们,在欣赏她那美丽芳容的同时,千万要脚踏实地,切不可得意忘形,否则,很可能摔倒在地,失足成恨。

雪落凡尘,终会化为一汪清泪,融入大地的怀抱。莫非她像《红楼梦》中的林黛玉还贾宝玉前世的情那样,还大地的情来了?想想又不是,林黛玉用眼泪还完贾宝玉的情便返回仙界去了。而雪没有,不信你看:那洒落大地的雨滴,就是雪的相思泪;那飘浮天空的云朵,就是雪的巾帼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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