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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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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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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上人家

海边,有一艘不大也不是很小的船,很残破。细看,没有舵。海鸥飞过,传来狗的声音。狗是嘴拙的,它那不是示恶,是说哈喽。黑狗、黄狗,在船舷上来回走,狗只是狗,船只是船;风云变幻,和天地配成不同的风景。

凫洲桥那边,撑来了小划子,风有些大,每撑一篙都彰显着力的韵味。划子靠住有狗的船,有了攀登的动静,狗们很兴奋,发出咻咻的声音,跟对海鸥神态不一样。

无舵的船是不出海的,一日日只在这里锚定着,岸上的人看这船孤独,船上人看岸上,是现代都市的好风景。

离岸去的那边,是无尽的水,水上有桥,那是巨龙一般的现代建筑,很贵气也很性感。桥下,跑运输的船穿梭,不知何来,不知何去。

这是一个家。人不在的时候,有狗;狗和人都不在的时候,船就只是房子;房子里有衣衫,有柴米油盐。

原来,现代化的都市,生活不仅仅是灯红酒绿,有的人,有的家,依旧沉浸在水墨画家的丹青里勾、勒、皴、擦、点、染,黑和白,简单的纵横,就是一幅画,就素净地写意了那人、那狗、那水、那船、那风、那月。

前年,或者是前年的旧年,我在桥底下看到一户人家,也有狗,也有女人,男人撑划子归来,带来了少量的鱼。我买鱼,女人算钱、接钱有鸡鸣,少少的菜地也冒着一茬茬的绿尖。大桥上,车水马龙,过往许多都市的繁华,并没有人注意到桥底下靠水的阴、湿地方,有着一户户这样的人家。

桥下的人家,生活在异样的安静里,风高浪急的凶险只在外面,这里只有细碎的水声,如大地的梦呓。

后来,因着市政建设的需要,一道长长的临时隔墙延绵十多里地,将桥下人家的出路堵死。

桥下不再有狗叫,不再有冒尖的菜儿望蓝天。人呢,人呢?

海边就有了无舵的船。

凫洲桥脚边也有两艘这样的船,好多次我都看不懂个中奥妙。桥非常现代,船却总是那么残破,且一直不出海去,没想到,是桥底下这样的人家。

他们来自何处?他们陆上的家在哪里?因着什么样的缘故,舍弃陆上的种种奔头,一浮到海?

残破船家和大都市的繁华格格不入。但好似市政管理者也并没有过分之举,在桥下,在海边,风吹雨淋,狗叫声声,日复一日。

路上,我遇到一个渔妇,摆弄一个有电瓶助力的单车,一个不算大的水桶里,鱼儿在跳跃。鱼儿很杂,有枪杆型的,有蒲垫型的,有鲀子型的,还有虾。鱼虾大小也不一。

我醒悟出,这鱼虾绝不是池中物,一律来自海上。捕鱼者无大船,无种种高端的渔器,不过一舟,一网,一对夫妇人而已。捕鱼人整天漂浮在海上,所得寥寥,都用一个塑胶水桶盛着,电瓶车为鱼增氧,渔妇带到市集上去卖。

我饶有兴味地挑出两条鱼,忽然反应出没带钱,冒出一句:微信支付?

可以的。鱼妇淡然笑答。

扫码,显出主人的名字是:小柒柒。

小柒柒这样的人我在集市上见过多次。

他们把鱼拿到集市,把鱼虾结给卖鱼的摊贩。

因为每一种鱼量都不成气候,摊主也不会给出好的价钱,甚至干脆就不要。那就只能随便找个不被人妒嫌的地儿自己卖。运气好很快遇到识货的主,把钱的货如鳗鱼啦鲍鱼啦大虾啦卖了,余下的三、两个钱求买菜的大妈得了。运气不好,则要守很久很久,蝇子嗡嗡飞,东西还在那里。这也不是一无是处,可以听船上收音机里没有的新闻。当然无非是大姑娘、小媳妇因着什么样的利好争风吃醋啦,到江边疯跑的长发男子竟然是个画家啦,某个胖老妈子因着防疫猫在家里忽然得了梗死的病之类,也听川普犟着头不搞防疫搞经济,甚至还能看到虎门桥面像海浪一样摆来摆去的电视画面。

卖鱼的归船晚了,怕当家的责怪,就把这种种的世景讲给男人听,算是对卖鱼不顺的补偿。男人沉默不语,只是顾自吸烟,其实他的心思已经在女人提供的世界里奔跑。

这实在是一种非常特殊的家。

房子很小很小,没有庭院,没有厅、室的说法,雨很容易漏进来,厨房只有一巴掌方。所以财富不可能多,多那么一点儿就会滚到水中去。

夜来,照明的灯是有的,有时甚至还用电瓶供电放电视。但多数的光还是来自岸上那个亮晶晶的世界。如今的都市,什么地方都是不夜城,随便泼过来点点光,对于一个经历过太多黑暗的人来说都亮得耀眼。

是不是都市的灿烂施舍了他们?也不是,他们确实有着自己的光明。那年“山竹”来造,这珠江入海的好大一片瞬间哑然,早上我在受到严重破坏的路面上跑步,风雨如晦,看到这样的船。船上的橘黄色的灯亮着,让人觉得温馨。

 

风过处

看船灯

 

当时我写了这个的句子。

有了活水里的鱼,今天的晚餐必然有些盼头。周末,儿子归来,可以放肆着喝几口,之后不无骄傲地告诉他:这鱼儿来自海上。

其实,能吃一次活水里来的鱼不易,寻一盘辣得嘴红还想吃的辣椒不易,世界变得真小。

我想,在有狗的船上,那个很小的地方,四双眼睛里,感受到的是一个富有、广袤、繁华无比而让生命感受快乐的世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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