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屋里的摆设

如果你去咸济家做客，必然会发现些怪异的东西，说不出来不是？那你就真是----不说了，我都发现了，你还装憨。

那就是一切都太好了。这话又说差了不是？他们夫妻又不是大财主，能好到哪里去？

这么说吧，哦，记起当时感叹的时候也对咸济说过：那屋子你无论在哪个角度摄影，都是无可挑剔的。

这话你问问摄影师就知道说得有多重！拍张好照片非常非常的难，光线是大问题，更重要的是背景，背景不配合，你怎么摆pose都是枉然，我们每天都能读到很多的照片，好的照片却了然无几，多半是背景惹的祸。这个人，说咸济啦，也不知他是怎么搞的，他坐那里好似很安静，只是读读书，敲敲字，我去了就骂骂娘，咋就能把那屋子里的所有陈设都弄得这么雅致呢？朋友的墨迹他都极其重视，裱装得无可挑剔，挂在最合适的地方，随你在哪个角度看都是非常唯美的。无需说屋子里一尘不染，无需说那里只闻鸟虫语（偏远，外面是山，更远些是水）不闻车马喧，无需说并不太多的书该开的开该合的合，无需说那些座椅不是黄花梨材质却实在有着非常不错的品质和品相，他给你用的茶杯绝对不会是一次性的，必然是品相上好的瓷器，茶叶也绝不敷衍，水是现开的，冲茶的声音是那么噗噗的暖心，瞬间淡淡的，亲切得令人掉泪的芬芳就弥漫到你鼻子里来了。

夫人晓菲送来上好的食品，都是本城超市里没得卖的，可乐坏了我这样的贱民，但咸济却微微皱了眉头，原来那食品包装太艳了点，和屋子里的陈设不般配，有些微的不和谐。天哪，这点点的蜻蜓喷嚏都不行？太苛求了吧？

他自己的外形自然而随意，头发很长，略微有点乱，胡子浓密，好似很长时间没有理发了。但细心的人会发现，他一年四季都是这个面貌，绝没有突然胡子刮得精光，头发短成寸长的时候；也没有头发疯乱、仪容不整的时候。骂娘的时候，头发一甩，哪一绺在先，哪一绺在后，两绺怎样地交叉，也都不会乱套。

实话讲，这样的人，我此生至今也只看到他一个。要评价就不好玩了，简言之就是唯美主义者，容不得丝毫的不完美。

一床被子不盖两样的人，这话多半是不对的，但在这一家却说得准极了。晓菲待人，说什么，不说什么，看似那么不经意，那么自然，但实在是非常讲究的，挑不出丝毫破绽，她的文章好得我都不敢再充她二哥，却从不随意发文章，以致很多人都不知道她能写一手上好的散文，更不知她有着非常不俗的作家圈子。她做的菜，从材质到厨艺，都是好得你哑口无言，光是从吃的角度就能大大满足我这样的自称见过扬州的妹子杭州的伞的哈希。

哎呀，这就扯得些微的远了，我发誓只说咸济的居室的。要说嘛，咸济为何死死爱着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又为何死死爱着这个毛猴（咸济儿时的绰号），原来这两人都互为对方居室最关键的风景，要和谐到那个一丝不苟、完美至极的程度，非对方莫属了。茫茫人海，人影儿稍纵即逝，到哪里去找这样的般配？多半是缘分了。

我却为咸济黯然忧愁。

他不是画家，却对视觉要求如此挑剔（想起一次赴宴，就因为周围视觉不完美他拒绝夫人参加），而人世间充斥着如此多的轻浮和功利心，处处有不诚信的言行，自然呈现的是不讲章法、俗意盎然的面貌，令他这样的人无法忍受，这日子咋过呀？

咸济是他的本名也是笔名，“咸”本是排行，是李姓人的一个辈分，大约是为了表示他的文字属于天下黎民，就把“李”字免写了而已。这让我想起当今许多人出诗集，竟然把自己家人的照片一股脑抖落出来，唯恐人家看不到他家大少、二少、姑奶奶的绝色风光的做派。相比之下，咸济真的太苛，在公众的视角里，他不敢留一点私货。

他绝不会每日落落数千言，他对文字的感觉也是出奇的挑剔，如果没有上好的题材，找不到精准、灵动的文字来表达，他是绝不会行文的。所以他常常是一个月甚至几个月没有文章出手。当今世界，小学生水平都没有的人也冒充文豪大咧咧的涂鸦，必定是气死他这样的汉子的。哎呀，这也扯得些微的远了，不说。

其实，对视觉要求完美的人，就是对生活要求完美的人，更应说明的是，这种人对自己的人品要求非常的高，我和他吹牛的时候，注意到他从不忘记自我剖析、自我批评。自然，他对别人、对社会也是高品位的预期。说到这，你就知道他为何总是瞪着那浑圆、清澈的双眼了。

好了，我不再说了，不信下次你自己去看看，得警告了：说话时吹牛可以，卧槽也行，得高些品味。咋高？多想想天下苍生，莫真的假充吉耳就行。做不到？那就，一言不发，细细看那屋子里的摆设，看够了就吃，多吃点无妨，胖不了你丫的。红尘客来，那里虽未戒荤腥，却不会有大鱼大肉，那两人都是佛性很重的人，容不得肆意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