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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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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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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眼

一个词连着一个地名的前世今生。

都昌县周溪镇,古鄡阳遗址的今住民,依旧把窗子称作塔眼。

这个“塔”说得好奇怪,许多人花尽脑筋也想不通塔之何在。

对于那个“眼”字,倒是易于理解的。该地把较小的洞状物不称孔,而称眼。所以八孔钱被叫做八眼,小孔叫洞眼,窗子叫窗眼。

这窗,是古时早已有了的。其字象形,从穴,本作“囱”,小篆字象天窗形,即在屋上留个洞,可以透光,也可以出烟,后加“穴”字头构成形声字。

就是说,这窗,本身就是指屋上留个洞,透光、进气、出烟。

后来呢,窗的结构发展了,变大了,材质也转变为全木。

大明王朝皇宫里的房子一律是高级木材制作的大窗棂。

其实北宋时,民间的房子就多用木质结构的窗户。无论是东京出名的樊楼还是阳谷县武大郎租住的小商铺都是。潘金莲就是在早上开窗的时候失手掉落杈杆打着了西门哥哥的。这窗大着呢。

这样的窗子,实在不宜称作“眼”,因为其结构和规模都跟“户(门)类似。

但这样的窗户是有着一些缺点的。

一是木头防火性能差。普通农户家的木窗不可能跟皇家窗棂的材质相比,基本是一星烛火就可以点燃的。再是防盗性能弱。随便一把刀、锯之具即可毁其关拦功能。

鄡阳县,地处鄱阳湖北岸,江湖险恶之事常有,建造房子势必重视防盗、防劫。

所以,那种“现代化”的窗棂很快就退出使用。窗之所用,还是早先那种墙上小洞。石头材质,进得少许光、少许气,还出得少许烟。

人就这样夹着尾巴活在烽火墙围着的屋子里。至于茅舍竹篱,就不在此论说的范围之内,住那样的屋子的人除了喝酒、造诗之流外都是不念防盗、防火的经的“青脚骨”。

这样的窗户,不好再叫“窗”,改叫“塔眼”。

佛塔一般建在显眼之地,红尘中人远远即可看见塔,见塔而诵经而朝圣。

每层塔上都有明显的窗,那窗不小,远望却只是洞眼点点,都是石头材质(从承重和防腐着想不宜用木质)。有些佛塔的窗眼其实只是个摆设,只有浅浅的凹入,没有真的空间。

鄡阳人建房,把石头材质的小窗眼叫塔眼。很形象。但这个词的地域性很强,非鄡阳人不知这个说法。

鄡阳县在南北朝时期就随鄱阳湖地面下沉而消失,“铲”了鄡阳,立了都昌。都昌人却不尽是鄡阳移民。如今的都昌,周溪镇、三汊港镇、大沙镇、阳峰乡的居民多数是鄡阳遗民后裔,坊间保留了许多鄡阳特有的语言,如让都昌其它地域的人费解、诟病的塔眼。

塔眼上也可以做出不俗的文化。

鄡阳地界的棋盘屋,塔眼都不大,就是把所有的小眼都打掉,也钻不过一个人。对,钻不过一个人甚至一只作祟的狐狸精。

青砖,配红石材质的塔眼,这是非常好的颜色搭配。红石之红,实为赭石色,看上去温暖、悦目,能减少棋盘屋里难免的阴气。红石材质的优点还在于易于凿制和雕花。

为了显示富贵,棋盘屋上的门照及青龙、白虎、朱雀、玄武的吉祥物都用红石雕琢。塔眼也同样雕上好看的纹饰。

但塔眼只是塔眼,很小,透少量的光,进少量的风,出少量的烟。

少光则太阴,少气则太滞,防火防盗又如何?再说呢,那种万字斗的烽火墙,根本经不起人家轻轻一个铁锤的打击,墙之瓦解,塔眼何用?里面纵有雕栋画梁,也难逃一炬之灾。

清朝周溪冯家行村有巨贾冯东林,曾富甲一方,造巨无霸的棋盘屋,当然雕栋画梁盖世的好,红石雕花塔眼盖世的好。不久遭人陷害,朝中问罪。问:尔五门朝南(跟皇宫抗衡)?答:五门实有,含道门、厦门、猪圈门。问:尔出有双马?答:母马带驹,不假。问:尔夜宿九妻?答:贱内名曰九香,故曰九妻也。一时敷衍得脱,漏夜南逃,到家拆屋,多少繁华一日休之。

四处虚围,缺光、缺气,早晚要走入没落,雕琢多少风月也挽救不了其命运。

棋盘屋消失是必然的。

塔眼这个词却还在鄡阳遗民的后裔中流传。

哎呀,到底是什么眼呀,塌眼?烂眼?

是塔眼。远看如佛塔之眼。近看呢,谁知道?那东西不再有了,不要了,不要了,让那东西留在昨日。今人活在阳光暖着的新鲜空气里,闲暇时,嚼着塔眼这个词儿玩玩,一笑。

塔眼里进得粉粉光

攒劲来起心慌慌

洗面帕子擦眼屎

嗅得爷娘脚板香

提起书包俺波呀波呀蛇一跤

俺看到拍满的星斗走四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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