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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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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10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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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月曾经照古人——鄡阳石器文化考录琐记

总觉得这次去鄡阳文化遗址能找到更多、更好的石器。

果然,在那里蹀躞一天,找到42件石器,其中一把石锛,有20公分高,6公分宽,两头成器,非常完整,甚至有凿孔的迹象,观其刃,清新如初,令我震颤不已。

数年的考察积累,有各种石器200多件了,均来自同一个遗址。

古人,古人,形骸早已成尘,却把智慧和追求磨入石头,石头万年如昨,石头欲语不语。

鄡阳石器文化,是我给的名字。其实,打制石器时没有鄡阳,发现石器时自然也只有都昌了。鄡阳,西汉高祖六年设置的县,南宋永初二年废。其最早的文明距今也就2200多年,而新石器文明之始,距今有万年之久!

冥冥之中,总有些有缘分的东西让人眼泪汪汪。

2016年,作家凌翼在搞个大型散文《大湖纹理》,要去鄡阳遗址考察。因为地理陌生,就找了诗人徐勇华带路,徐勇华也不熟,就再扯上本土的我。

也就是在湖州上走了走。说是遗址,其实地面上并没有什么东西,细碎的瓦砾、陶片倒是到处都是。大家就边走边打量那些汉代残迹。

忽然我看到一个异样的东西,不是陶。一个概念跳入我的脑门:石器!

大家看完了遗址,各人讲着自己捡到的陶片。我说:捡到一样东西,非常珍贵的,不能给你们了。

大家就细细的看。那东西分明就像一把斧头,器物表面光滑,竟然有很好的包浆。

后来我就对外发布了信息,说在鄡阳发现石器!

网民说云说雾的都有,就是不信鄡阳有石器。说那样的石头,谁家地勘下到处都有;还有说这是清朝人建房用的楔子,说得有板有眼。

我还是坚信那东西有话要说。夜风从窗纱里透进,吹着石器,似有天籁,如泣如歌。我看到了双面刃清晰的磨痕。天!分明就是磨制的石斧呀!

有一必有二。之后我用十多天的时间,细细去察看。竟然发现数十件磨制的石器,其中完整的器皿就有五件。一把断裂的大石斧是在半山腰里发现的,我的分析是主人在山上用石器砍柴或狩猎,不小心石器断裂,就遗弃了。

这真是令人夜不能寐的大事啊。

中外考古界至今没有发现鄱阳湖区有石器遗址的说法。显然,这个事儿一直被尘封着。

石器,不是一、两件,是大批量的,集中在约一平方公的区域。

2017年,我带了几个人去考察,每次都有新的发现。

后来我带着石器去了省文物局。那时正闹海昏侯热,专家忙于筹划这筹划那,见个人很难。倒是在德安文物局见到了一个人,他算是省文物局的专家,看了石器,非常肯定我的论断。回头我去了市博物馆和文物局,专家、领导们看了石器,非常惊喜,说到时到现场勘察,要我带路。

都昌电视台很谨慎地斟酌其辞,报道了鄱阳湖鄡阳遗址附近被发现石器,疑似有大的石器文化遗址。

省电视台只说那是个好电视节目。

后来呢,水漫上来,又落下去。我离开故地,一晃数年。

我不是考古学家,也不倒腾文物,我只是发现了石头,是数千乃至万年前人打造、磨制过的石头。那时没有国家,没有文字,没有科技,如今有的绝大多数的文明都没有,他们怎么生存啊?今日的我们只能从他们使用过的石器,推理、揣测、想象。

从文学的角度,我写了小说《等你一万年——第五把石斧的故事》,写了三个主人公,一个汉子叫大大,另一个汉子叫嘎嘎,有个女人叫艾得,都是随口音成的名,没有文字。他们艰难又阳光地生活着,他们有痛苦也有爱。我想象那个嘎嘎爱着艾得,却打不赢大大,后来大大老了病了,依旧欺负嘎嘎,嘎嘎就打死了大大,有了艾得。再后来嘎嘎也老了、病了,丛林法则逼着他退出爱情的舞台,他受艾得指使,带病去附近山上砍柴(拿着那把珍贵的石斧),结果斧头断裂了,他摔下山,死了。艾得也成了孤独人,最后一个人死在石洞里(石洞还在,就是鄡阳遗址所在地的一个大石洞)。死前,她呼唤嘎嘎,幻觉看到嘎嘎。爱情多么好,爱情多么苦!我想象没有数字概念的古人是怎样计数的,比如一只手上的手指数表示五,两只手的手指数表示十,比如太阳落一次再一次再一次表示三天。我思考没有交换、没有钱币的人财富是什么概念,我想石器就是他们最珍贵的财富。今日在我手中令我苦思冥想的石器曾经是人们努力求索的珍宝。我想他们的羞耻观到底是怎样的,他们没有一夫一妻制的约束,但他们或许已经有了母系社会,女人到底是怎样地控制着一个家庭又怎样地爱着或恨着那些并没有多高社会地位的男人。权利呢?当时到底意味着什么?

我只是凭想象构思了一篇小说。一些石器静静地躺在我的橱柜里,更多的石器还埋在鄱阳湖床的泥沙里。

想象只是想象,真实的历史只残存在石器的磨痕里。

我记挂着那片土地。利用地质运动形成的古堡还在那里,约1平方公里的草滩上必然还残留着我没发现的石器。是的,只有石器,不会有金银器物,没有青铜剑、青铜镜,也没有陶的器皿。石器也是早期的,有的打制、磨制得精美,但却没有钻孔,古人想在石器上凿个孔,但没有铁器,给石器打孔是无法实现的幻想。

石器只有考古价值而没有经济价值,考古需要很多钱,考的对象却不能产生钱。那事儿静着。

我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只是疑惑。

我还要去,要去,那片土地上,还有东西。

什么东西?石器呀。

这次独自在寒风中静听一天大地的腹语,果真有了不错的发现,一天发现42件,不是个小数目啊,晚来归类,是石锛一件,石斧六件,薄刃石刀八件,大方台两件……石锛制作精细,造型美观,材质好,形体硕大,竟然出现两个小孔。古人想打穿这两个小孔,从而给这个器物安上一个木柄,可是他们做不到。两个不浅也无法更深的孔,记录了古人的当时能达到的最高智慧和追求,也刻下了古人生产力低下的无奈。

反复核算、定位,确定了遗址中心和辐射边界。

对,地球上这么个地方,中国,淡水湖,古城鄡阳遗址附近,曾生存着大量的古人类。

古人不知今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这片湖区的古人到底长啥样?我们今天的语言和文明到底和他们有着怎样的联系?这片土地上的古人对地球文明有着什么样的影响?是因为怎样的缘分,他们把时空穿越的痕迹寓于那一件件的石器?

看吧,看吧,石器在那里,很多事终会揭开面纱。

虽然可能还要等等。

等也是一件浪漫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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