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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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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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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山不见红高粱

我最初了解李志强,是从一本散文集《月落乌啼》开始的。书上有他的相片,外貌特征是:一颗高傲的头颅;读了他的作品,再看他的相貌,我的印象是:一颗高傲而谦卑的头颅;后来,我们成了朋友,又认真地读了他的《咸济酒话》,我对其外貌速写为:高傲而谦卑,睿智而简朴,凶狠而善良。

他其实不高。在这个人人都往高处走的年代,他从本可高的地位上沉了下来,多少年都在一个小城里蜗居,做一个实实在在的百姓。别人在搞形形色色的“研究会”,他却把诸多的获奖证书付之一炬;多少年来如一日,搞一个“志强作文班”。小城里的人十分相信他,千方百计把孩子送到他那里接受“点化”,这样,他也就有了一小块“打拳”的地方,有了衣食之安。我的看法,这样的生存环境正是一个作家所必需的。作家不是政客,不需要叱咤风云,需要的是一颗正常、平和、善良之心;需要以心和百姓相靠,需要沐浴阳光雨露;需要餐风露宿也需要酒醉饭饱;需要意味深长也需要“操娘倒逼”。莫言所有的好作品写的均是从他记忆里翻出的陈年旧事。他在“研究会”、“作家协会”里的生活始终没有出现在他的作品里,“诺贝尔”后,我看他的文学之路也就到头了,因为,他记忆中的“红高粱”毕竟是有限的。李志强没有远离那座山,因之他是无限的。

李志强的家乡没有“红高粱”,只有不很深也不很高的山,但那山依然不失自己的风范,那山有自己的灵气。读读《月落乌啼》和《咸济酒话》,是不难悟出那山的灵气的。山魂造就了他刚正不阿、公正谦卑、善良仁慈之心。山是神的化身,山是人心的沉淀;李志强的魂灵是生他养他的山赋予的。

他从山里走了出来,一身戎装去了南疆,很快,山魂在他的身上显出了“神”气,他成了一名作家。眼看“平步青云”了。但山魂却把他拽了回来,甚至把他从好不容易踏上的不高的政坛上拽到了地面。从宿命的观点看,他就是贫贱的命;依我的观点看,他原本属于这块土地,是做一个作家的命。

他在这座小城里,穿梭于街头巷尾、灯红酒绿之中,听温情典雅的丝竹之音,也听二胡的乞讨哀鸣,听KTV的干嚎,也听菜农的啜泣;他自己“一箪食”、“一瓢饮”,短衣布履。月亮挂在他的头顶,饥饿的狗在他的身后跟着。

他向往高质量的生命,却不得不正视死亡。《小鱼是这样死的》、《遭遇死神的日子》、《老鸦场与棺材潭》、《猴皮之死》、《也话死亡》、《汽枪下的文明》、《祭心的清明》、《家事》、《黑色初八》……莫不如是。他是个惜墨如金的人,却用如此多的篇幅谈及死亡,实在有些不合时令。他为什么就不能多谈些“爱”这个永恒的话题呢?

到底我还是读懂了他的“死亡”:他很勇敢,不怕死亡;但他实在盼望天下人能远离死亡,能有尊严地、没有痛苦地生存。生意味着死,死也彰显着生,生的过程就是死的过程,死的过程也彰显着生的过程。生和死,都是爱的一部分。我从他笔下的“死”悟出了生的智慧,悟出“生”的伟大和真谛。他是一个“日信基督夜信佛”的人,懂得毛泽东的伟大,懂得基督教的神圣,懂得佛教的“禅”意。但他始终都是他自己。

他实在有些高傲。他的高傲在于他对真、善、美的执着维护。决不向假、丑、恶低头。《我看街上的那条狗》、《侃侃身边的联谊会》、《茶叶心事》、《清洗空间》……都亮现出他高傲的头颅。在生活中,他可以不畏强暴、不惜得罪人,当场斥责、大骂他针对的人。他这样的秉性正好彰显了他赤诚的童子之心,善良之心。

他俯下身去看一条狗,揣摩狗性和人性,却依然记得张横渠、列宁、林肯,他“操娘倒逼”,却依然能品出加拿大老总和中国老总慈善的不同;他一只眼被小城里人的奴性所伤,另一只眼又想蹬退日本人的狼性;如果喝了几口小酒、吞了几块猪头肉,他还会长出第三只眼来,眼里是一般人看不到的景观,或许是浮梁古衙尘封的灵光,也或许是苏东坡的桃花梦,可能是木桶上短缺了一截的木板,也可能是铁链上那有些脆弱的一环。如此说,他是个思想者,他是个显微者,又有着大智慧。

他热衷手写书信。这在电子技术发达的今天,简直令人莫名其妙。大约一个作家真的不应躬身于“写信”这样的“小儿科”。李志强大约是忘了自己是个作家,除了记得自己是个小民之外,他只记得自己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他在给子侄的信中展示了一个大男子的舐犊深清,也和一般人一样尽情地展示一个长者的“唠叨”,和一般人不同的是,他能把话说到人家心里去。他的子侄们一个个被他说到了远远的地方,成了声名卓着的工程师、专家、学者。此时,许多人才恍然大悟:他写的不是一般的家书,他的信使他“无愧地称得上一位了不起的教育家”(郭继恩语)。他的信,得以昭示天下,实在是教育幸事。

因为他的个性,他受非议是免不了的。面对他人的误解、非议,他一惯的做派是:一言不发。如果读懂了李志强的内心世界,对他的这一做派也就见怪不怪了。他痛恨的是天下的恶道而不是某一个人,他呵护的是善良的苍生;他对假、丑、恶瞪着一双血红的凶眼,面对真、善、美,他眼里溢出牛眼一般纯净的宽厚和温情。对于降临到他身上的风霜雪雨,他能等闲视之,负重太多了,他就悄悄的抖落而已。

他是一个普通的人,他是一个纯粹的人(诗人雪结成冰对他的评价),因为“缘”,他这辈子不能领受莫言的荣光,但他实在是个得道的好作家。

春去秋往,他经营的那块土地,结出的虽不是红高粱,也必是沉甸甸的非转基因原生态果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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