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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夜彭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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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0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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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不会再来

 

 

习惯了黄昏的时候,轻轻的布鞋底擦地的声音从院外渐近,那个人的风度就沉浸在院落里,树上的猫开始卖乖地叫,地上的狗使劲地摇尾,墙缝里的蟋蟀也暂停止了歌唱,好像对这个人讨赏。我习惯性地做着极平淡的问候,那个人永远说:好啊,不累。

之后,暮色里会冒出白色的烟,烟升到天空,被天空衬托成灰色。那烟悠悠闲闲的时候,我就心安,就使劲上网,午夜的梦里,我周游列国,妻子就怪我鼾声如雷。有时烟升起得有些怪,有些淡,有些勉为其是,我就惶惶不安,走过那几十步黑暗,看窗户里的灯光,拟或依然得到不很差的消息,拟或是那两人当中有一个病了。夜深睡去,我依然辗转,妻子说,你昨夜丢失了鼾声。

暮色的烟里,更多的是飘出两个老人的窃窃私语。那个韵味,仿佛在讲述一部爱的天书。其实那两个人有着太大的性格差别,一个崇拜霍元甲,一个心系白娘子,一个说子曰,一个说造孽,一个叹外国翻了火车,一个怨鸡婆赖了抱。但两个人依然有很多共有的东西,比如都喜欢看天气预报,人老了,没记性,但北京、武汉、广州、东莞、九江这几个地方的气温、晴雨乃至天气形势,两个人都能烂熟于心。看完天气之后,他们依然交流,不过是回忆那些身处外地的人的陈年旧事,也或者对那些人的现在做着有限的猜想。

我习惯了黄昏的时候坐在电脑旁上网,也安于在大厅里的沙发上看书。看着看着,就敏感到一种情绪侵上了我的心,什么时候,轻轻的布鞋底擦地的声音没了,在心里等待,依然没有。哦,过了去年的清明,又到了今年的清明,那轻轻的、柔柔的、疲惫的、安详的声音没了。那个人不会再来了。

我想说:爷啊,你累吗?可是我说不出口,因为那个人不在,这么简单的话,这么枯燥的话,竟然一时间成了心中热衷的话语,可是,永远没有了说的机会。眼里决了堤,咸味的水漫过了下巴,寂寥地滴落在地板上。

我忽然感到一阵寒冷。一个不惑了又刚知了天命的人,早已应该是有了宠辱不惊的人生境界,我真的没有想到,仅仅因为布鞋底擦地声音的失落,我会感到无限的落寞。

炊烟升起了吗?窗户里温馨的灯光亮起了吗?中央台、江西台的天气预报声响起了吗?窃窃私语是不再有了,那个地方沉入了黑暗。一个老人在黑暗中无力地挣扎,她在心里寻找着那个和她吵了一生的人,她想说,现在我一起都依你,你看霍元甲,我不看白娘子,给你炒粑瓣不放水,炒蚕豆不放水,你不洗澡也不要紧,你喝醉了我经管,决不论道你。可是没人应,那个人不在。

那个人不再来。

那个喜欢重复着讲故事的人不再来。

布鞋底轻轻擦地的声音不再来。

蟋蟀哪里去了?断了你的心弦吗?树上的猫哪里去了?你不再思春了吗?摇尾的狗哪里去了?你可知道今夕何夕?

远在天国的人啊,你过得好吗?你依稀的音容一如夜雨中渐行渐远的布谷声,教人伤感,教人彷徨。

什么时候,你能轻驾彩云,入我夜半的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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