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道》

人物简介：

老瞎子（45岁）：执着，善良。

曾经是一方大侠，一心向武，论武输后心神俱灭，双眼失明，后在破庙遇讨水人，善心相助，得到武功秘籍，说是以音入道，弹断一千根琴弦后能成就大道。某次在中原遇到小孩，被其身上的生命韧劲打动，收其为徒，之后为躲避江湖欲望追杀，以及发掘到小孩身上唱戏天赋，决心带他回南乡。

　　小孩（12岁）：活泼，聪颖，喜爱戏文。

南乡人，被贩卖到中原地区，逃离窑子。最初是乞儿模样，某次机缘巧合受老瞎子青睐，一齐前往南乡，说是戏曲文化更加繁盛的前景。（老瞎子最后彻悟，说小孩原可以唱一千出戏入道。）

1.群山间 日 外

莽莽苍苍群山间走出一老一少，一前一后。

荒草丛不时蹦出两只小野兽。

两顶帏帽起伏攒动，像河流。

老瞎子：把月琴抓在手里。

小孩：抓起手里嘞。

老瞎子暗自摩挲水壶。他的琴用布包裹，斜在身后背着。

游蛇爬过，窸窸窣窣黏腻的声响。

小帏帽一侧，脚尖擦过一石子，石子弹射起来。

草丛闷响。窸窸窣窣的声音即刻远去。

老瞎子：有了庄稼地，不远了。

小孩隐隐从帏帽间感觉到师父气息加重。

小孩笑起来。布鞋一下一下打击在田野上——

小孩：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赋予断壁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天空一道鹰鸣，久久回荡在山谷。

老瞎子停下了，不说话。

小孩问：“曲折的油狼”又是么子意思？

老瞎子帏帽被风吹得稀里糊涂动：...不知道。

小孩：听城里评书士港的。

大山的阴影在沟谷里铺开来，地势也渐渐的平缓，开阔。

老瞎子：你尽记这多劳什子，何时才能入道？只晓得听个破评书讲折子——

2.客栈 日 内

评书士：欲知后事如何？——那人使得一招“平沙落雁”，叫对面小子重重扑地，再不说自己是甚么“昆仑派蛤蟆功”，只得连连讨饶...

小孩坐在窗边，将茶水敦敦地喝，踏巴一下立桌上：这儿又到了璃月港噶！

老瞎子侧面，缓缓放下茶杯：静。提醒过多少次。你要听你的书上这听。要弹的那几根弦也在这断。

小孩又敦敦往师父茶杯里倒水，自己也是。

评书士：瞻仰各位，还要再说一回音修秘籍，望不碍嫌。

底下听客闲笑道：不碍嫌，不碍嫌，只管港。

醒木一敲。

当的沉而尖的声。小孩倒水的手吓得一颤。

茶杯里水波荡漾。人影绰绰。

评书士：且说江湖龙争虎斗，人人竞抢一本绝世秘籍，传闻道“大道勘成多少事，

乐书最末领风骚”。被一瞎子拿了去，且不说这瞎子有么子英明

武之处......

木桌面上小孩月琴垛着包袱，里头隐约露出纸页，发出轻轻地哗啦哗啦。

3.竹林 夜 外

竹叶纸片一般哗啦哗啦作响。

夕阳下两道蒿草般的身影在石椅上对峙。

（年轻老瞎子）坚毅的眼，倒映在手持面侧的剑影里。

敞亮的竹林稀疏处，石桌子上方两者终于交锋。

刀剑叮叮哐哐碰撞，月华反射铁面上的光芒一簇一簇瞬息万变。

明月当空。

雪青色袍子下足间轻踏石桌中心，一只壶嘴上：承让。

那人身后竹林摇曳，黑夜里鬼影重重。

（年轻老瞎子）空洞的倒在泥泞的脸。华灯初上。一双眼缓缓流出血和泪，眼里的光熄了。

乌啼夜月。

破损的“擂”字旗在空中晃荡，竹叶地压倒一片，几分稠黑。

低低地，隐约滞闷咳嗽声。

　　4.破庙 内

紧闭的眼。

旁白（他人）：你过分看重武道，其他造诣一概不知，音律体术人心。一旦此道破灭，你心无所求，如何成就大道！

竹林、倒下的酒杯、看客、擂旗.....一一晃过。

咳嗽声传来。

眼珠子摇动两下，睁开。

灰浊泛白的眼。眼尾吃力地打抽。

咳嗽声略有涨势。

瞎子缓缓转面，一脸青胡茬。头发稀乱。

讨水人：叨扰...叨扰...,侠士可否行个方便，咳咳。

瞎子半边脸埋在破庙纸窗子糊半边的阴影里。

讨水人：同是天涯沦落人呐...

瞎子不说话，低头从地面摸索一会，摸到水囊。从窗户劈开的大岔里递去。

讨水人：又瞎，又聋，倒是个好心的。

瞎子猛然窜起捉住那人要收回去的手：你知道什么！

那人手在他指关节摩挲：我不知道。我是个瞎子——只不过蚂蚁打架也听得见！

那人突然往他指头上一掐。他手指不受控地松开，发颤。

讨水人：拿得起剑，莫放不下身段弹琴。这乐书拿去。一千根弦，弹破了，以音

入道。天下大道三千！

闷一口水，又唱：我且饮三分，半狂半为君，肆言谑语神似醉，笑尽平生只为真。坚否君同？

唱词远去。瞎子听着。

书页刺耳飞驰来。

啪一声，瞎子夹住它。转头面向庙外，吱啦啦推开木门：喂——

讨水人已远去，只有缥缈的歌声悠久回荡。

木门晃晃悠悠吱吱啦啦走，传出扑腾一下某物扑地声。

瞎子绕过去，手在地里摸了摸。

是把琴。他扣扣琴弦，刺耳的叫声。

他攥紧琴。

5.客栈 日 内

老瞎子正擦拭琴身。

评说士的声音还继续：传闻那祖师爷，丢给瞎子一本秘籍一把琴后离开九州，海外传闻同天朗光普照，正东方向霎时祥云显赫，呈龙腾虎跃之姿，更有甚者言见之麒麟青雀飞驰其上......

小孩轻轻打起鼾，眼睫毛扑朔。老瞎子面朝小孩。帏帽风吹动，露出嘴角绽放的点点微笑。

　　6.（中原）大街上 日 外

瞎子逆着人群走。

集市叫嚷着：烩面，烧鸡，胡辣汤。以及咿咿呀呀唱着的《杜丽娘还魂记》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赋予断壁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

远处跑来的狗吠吸引瞎子注意。

一小孩跟在后边直追，引得路人啧啧皱眉。

小孩：阿黄，阿黄！

瞎子慢了步伐。

小孩：跑慢些，阿黄，借过——阿黄！

慢镜头里小孩与瞎子擦着过。

瞎子陡然抓住小孩手。

狗跑远了。

小孩：啊呀！做么子嘛，我狗得你哈走了。

瞎子不言，隔层帏帽与小孩对视着。

小孩试着抽抽手，动不了，低头，哭腔：好嘛，让大侠逮起了，莫打我，打轻些也要得。

瞎子握住他手，牵着来到小巷口。

小巷外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小巷内穿堂风叽里咕噜。

瞎子把小孩手臂掰正，露出小手里攥着的荷包：你回家不回。

小孩头更低了：冇得家，冇得么子家。

竹叶，倒下的酒杯，擂旗飘扬，夕阳西下。

瞎子摩挲小孩手指：你跟我走不走。

小孩：跟你走有么子好果子吃。

瞎子：带你弹琴，弹够一千根你就有家了。

夕阳山外山，莽莽苍苍群山间走出一大一小，一前一后。

脚步声踏踏地跌宕。像河流。

7.客栈 日 外

夕阳西下。

老瞎子耳朵动了动。腿足在凳子桌间起伏、往复。

鱼龙混杂开始变得喧嚣。茶杯里的水晃荡起来。

倒映着人们的嘴脸，这一时刻变得凶恶诡谲。老瞎子摘下帏帽，盖在小孩脸上，替他遮光。

拿走包裹，握住琴把，走出酒馆。

身影远去，缟绫飞卷。

几名大汉站起，身子压在其后，黑影绰绰。

评书士停止了说法，转而招呼一帮人将小孩包围。

桌上垫着几锭银。

8.枫林 夜 外

一个身影在前方飞驰，随着铮铮琴声糜糜。一丛身影在之后奔追。

琴声攻势渐起，二三宫商刺出，枫林几声钝响。

枫叶飘落，怀里书页哗啦啦动。

旁白：...一旦此道破灭，你心无所求，如何成就大道！

月光，竹林。雪青色袍子。

黑色袍子，枫林，月光。簇簇冷光插入草木：老瞎子，你在劫难逃，再不把秘籍交出，小心项上人头不保，叫客栈那小瞎子替你偿还。

枫林深处突地清鸣。银瓶乍破水浆迸。

露出月琴，只剩两根：尽管来，若不讨好，千弦乍破，教你们成就我大道！

古佛笑着。枫叶簌簌地坠。铁骑突出刀枪鸣——又断一根。

琴声缭绕。隐约有戏文：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赋予断壁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

曲断，琴破，人寂。

月华的光霎时大作。

静静地面几站一躺。枫叶不再鸣叫，古佛笑得慈悲。

窸窸窣窣翻找声，低低喘气咳嗽声。

甲：呔！——怕是遭骗了，前边全是详熟乐谱，最末是白纸！甚么也没有！

争抢声，愤骂声，书页撕扯声。

白纸那张洋洋洒洒死在月夜里。

乙：噫！恐寻错了人，这叫咱几个如何活啊，大道何在！

地上的手指轻轻蜷缩。靠近纸页飘零的地儿。

丙：...或还得去轻策庄一寻，向北走，还有几对打听来的类似搭伙。

甲又愤愤地骂：这想来又是个逞强装大侠的，虽有几番功夫，最后落个玉碎瓦全。

乙：既是找错人，便给他丢回那客栈，那小子似乎也不是个瞎子，情报有误。

甲、丙：罢，罢！

枫林安静下来，拖着走的手里紧紧攥些纸张碎页。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9.客栈 日 内

晨曦乍明。

隔着堵门。

门内小孩睡着。小琴滚落一边，怀里珍惜地夹个戏折子。

门外瞎子站着，垂着头。半边脸上糊层金疮药。

评书士旁白：...刚起来一直吵着寻你，打人可痛，怎么也哄不好，扬言‘不晓琴也可拿来

砸死诸位’。直到见个戏文，讨来折子才作罢。

老瞎子沉默，戴上帏帽。

推门而入，走至床边，抱起小孩。

小孩惊醒，怀里戏折子差些掉下去，一看是师父，放了心，戏折子箍怀里抱得更稳些。见师父就要上路，提醒：琴，师父，琴。

老瞎子顿住，缓缓弯腰摸起琴，小孩从他身上跳下去，见师父将琴拐自己身上：师父，你

的琴嘞？

老瞎子抬头，感受到日光打在脸上。

他把纸张放进小孩掌心，仿佛看见一片暖阳吊在天上。

　　10.群山 日 外

朝霞极美。群山环绕。

小孩捧着戏折子乐颠颠走在前头：师父的琴呢？

老瞎子：师父记错了，祖师爷还说了得挑大道，师父走错道了，白瞎一千根弦。

小孩：师父，上面什么也没有啊。

老瞎子：你还没有唱够一千场戏，心诚则灵，你不诚，他不显形。

小孩：师父冇得道了么？那不如跟我吧，走“回家道”

老瞎子不说话。

小孩：师父，我晓得么子是“曲折的游廊”了，弯弯长长一条道，咱们走的也是道，路道。

太阳也融化在这曲曲折折蜿蜒的道里。

远远地，好似又有戏文传来——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赋予断壁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悦事谁家院......

莽莽苍苍群山间走出一老一少，一前一后。

荒草丛不时蹦出两只小野兽。

两顶帏帽起伏攒动，像河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