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
网站用户
仿佛在那一瞬间，我忽然一下子意识到，自己成为一位真正的老人。“孩子”这个幸福的词汇，在我和妻子、在我们兄妹身上消逝了。“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父母去，人生只剩归途！”此时此刻，著名作家毕淑敏的这句话诠释了我当时心情。妈妈走了，我们成了没妈的孩子。11年前父亲已驾鹤西行，这次，妈妈在去天堂的路上，追随爸爸而去，狠心地抛下我们孤苦伶仃的兄妹，这些可怜的孩子。
回到家里，我习惯性地到妈妈住的屋里去看望。当我推开门，看到人去屋空的一刹那，我才恍然醒悟，敬爱的妈妈已经离我们而去了。看到熟悉的房间，看到原来妈妈卧床的地方，空空的只剩下新铺的床罩，顿时，我的鼻子一酸，眼睛里蓄满的泪水便夺眶而出：妈妈，我好想你！
早晨醒来，我还是像往常一样，想到妈妈的屋子里，看看被子是不是蹬掉了，手脚凉不凉，是不是发烧了？想给妈妈擦一下脸，换一下纸尿裤，给她翻翻身，给她的褥疮换换药，然后，给她准备早饭，或是鸡蛋羹，或是细疙瘩汤，或是稀玉米粥，要么冲一碗燕麦豆粉粥，要么去外边买一份豆腐脑，回来后，一勺一勺喂她吃下去，直到她回一句“不要了”，我再给她擦净嘴角、去收拾碗勺。可是，这一切都成为过去，成为奢侈，已经不复存在了。我呆呆地站在推开的门口，眼前幻化出：妈妈还躺在那里，静静地呼吸，慈爱的目光在注视着我......“子欲孝而亲不待”。妈妈，我想给您擦脸，给您喂饭，给您换纸尿裤，多想这么一直下去，让这样的日子永远停顿下来，成为静止，成为永恒。因为只要有妈在，即使我们年过花甲，也总是长不大的孩子，我们就是幸福的孩子。我寻问苍天，我叩问大地，你为什么这么吝啬，这么简单的愿望都不能满足我，这太不公平！我又恨我自己，为什么我要长大，因为我不长大，您就不会变老；我愿意舍弃一切功名利禄，也愿意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和青少年时光，在您的庇护下，像小鸟般快乐的生活。
2021年10月17日，这是个让我忘不掉的黑色日子。早晨，那是我最后一次给妈妈用温水擦了脸，做了一碗鸡蛋羹，只喂进去半勺稀汤，妈妈就是不张嘴，两眼直直的望着屋顶，脸色也不好看。昨晚她还喝了半碗燕麦粥，后来怎么喂不下去了，我以为她不爱吃燕麦粥了，今早就蒸了鸡蛋羹。妈妈，您怎么一下子就吃不进去了呢？我和妻子预感到妈妈将走完她的人生路程，于是，妻子给儿子打电话叫他赶紧过来。我给在首钢矿山公司滨河村居住的二妹打电话，电话通了，我却哽咽着，刚要张口，泪水就“唰”地流了下来。手机那头，妹妹问我有啥事，我悲痛得说不出话来，妹妹又问，是不是妈不行了？我顿时哭出了声，她从我的哭声里判断出了妈妈不好的预兆。我努力想说出完整的话，却不能如愿，只好把手机递给妻子，让她说明了情况，二妹说：“我通知大姐和三妹马上就去。”儿子过来后，我又拉着妻子回老家，取来准备好的寿衣。亲人们到齐了，11点50分许，妈妈用凝滞的目光，看了我们最后一眼，带着对这个世界和亲人的留恋，带着爸爸的召唤，也带着一种痛苦的解脱，撒手人寰。那一刻，我感到天昏地暗，如天塌地陷般的悲痛欲绝，唯有撕心裂肺地痛哭，才能释放胸中压抑的块垒，寻得一份心灵的安放处。美好的光阴，没能留住妈妈匆匆逝去的脚步；儿孙的哭泣，挽不回妈妈一生对我们关怀的驻足；85岁的人生，为什么早早地划上了句号？
妈妈生于1937年农历8月24日，苦命的妈妈10岁就失去了母亲的宠爱，跟着父亲和哥嫂生活，过早地挑起生活的担子，艰苦的日子磨练了她吃苦耐劳、省吃俭用的性格，直到22岁那年与父亲结婚。爸爸在首钢矿山公司上班，家里要挣工分，她就背着我参加劳动，把我放在树影下的箩筐里，随着太阳投到大地上的阴凉而不时挪动着我，对我这个大儿子付出了太多的心血和汗水。我们兄妹四个，妈妈为了我们而不辞辛苦，除了参加集体生产劳动外，每年都喂出一两头猪补贴家用，还要照顾全家七口人的生活起居。过年了，日子再苦，也要让我们哥儿四个穿上新衣服。纺线、做鞋、织布，用满手的老茧、用两鬓的白发，支撑起一家人的幸福日子。我要上学了，妈妈用布头给我缝制了书包，我背上它，就像背起了老人的嘱托和期望；我参加工作，妈妈用省吃俭用的钱给我买了一辆簇新的自行车，骑上它，就奔向了光明的前程；我在城里买楼，我给儿子买车，妈妈都要出钱“赞助”，住在温馨的楼房里，坐在舒心的轿车里，我也沐浴在浓浓的母爱中。
在整理妈妈遗物时，看到妈妈曾经穿过的一件件衣服，看到妈妈用过的水杯、拐杖、芭蕉扇......一幕幕往事像电影一样，在我的脑海里放映，睹物思人，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在我的脸上流成了两条小溪。我婚前的一年冬天，因我是汗脚鞋里冰凉，就把妈妈精心为我做的一双刚穿不久的新棉鞋，放在炉子上烘烤，因忘记拿下来，结果第二天晨起穿鞋时，发现烧穿了一个窟窿，妈妈多少天的心血，让我毁于一旦，妈妈虽然没有打骂我，更让我心里难受，这成为我一生中永远的悔恨。
感谢妈妈，给予了我们鲜活的生命，从我们呱呱坠地到长大成人，妈妈耗尽了毕生的心血；感谢妈妈，给我们缔造了幸福的人生，成长的路上，撒下妈妈殷勤的惦念、关爱之情；感谢妈妈，教会了我们与人为善、先人后己，关心他人。我们的每一个进步，都是妈妈的心血灌溉和滋养的结果。养育之恩，我们终身牢记；母子深情，我们永世不忘！
爸爸病逝后，我几次让妈妈搬进城里跟我们居住，而她却迟迟不给我们反哺的机会。只知道体恤别人的她，怕给我们增添麻烦。我心里牵挂着老家的妈妈，就接妈妈来了城里过冬，可是天气一变暖，她就催我送她回家，直到她的腿因骨病不得不住进楼房。五年前，骨病使妈妈用上了拐杖，我给她买了轮椅，推着她去散心；怕妈妈上厕所跌倒，就买来移动厕所放在床边；他不会开灯，我就给她住的屋里按上了声控灯，只要翻身、起床一动，屋里就一片光明。两年前，妈妈不能下床，我们就把饭端到她的手上；一年前，妈妈的身体每况愈下，大小便失禁，生活不能自理，我们就每天给妈妈换两次纸尿裤，把三顿饭喂给她吃。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妈妈，我们为您做的太少，可是您很容与满足；妈妈，“您养我长大，我给您送终”，您的养育之恩我们无以为报、终生难报。为您尽孝，是我们最大的幸福。母爱的力量，能够引领我们走出困境，战胜艰难险阻，抵达成功的彼岸；母爱的力量，能够产生奇迹，使我们走的更远，走得更好。然而，岁月无情，我们多么希望妈妈活到90岁、活到100岁！妈妈，难道您与我就有63年的母子缘分吗？！妈妈，我做您的儿子还没有做够，如果有来世，我求您还要继续做我的妈妈！
我在想，这个时候，妈妈一定到了天堂，见到了姥爷、姥姥、舅舅、舅母、表兄、表弟、爷爷、奶奶、大伯、姑姑、姑父、表兄、爸爸、弟弟等亲人们，叙说别离之苦、骨肉之情，与天堂的亲人们过着欢乐、幸福的生活。
有人说，有妈的地方，才是家，我失去了双亲，家，就成了我的故乡；有人说，孩子再大，在母亲面前也是个孩子。妈妈，我这个63岁的孩子，因没有了您，已不再是孩子，而且，我在13年前就当了爷爷，儿子儿媳有了称心的工作，两个孙女都上了学，一家人正是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妈妈，在今后的日子里，我要保养好自己的身体，照顾好下一代。我要像您和爸爸那样正直朴素、学会感恩，用无私的精神，把真情与呵护留给孩子；用大爱的情怀，把善良和爱奉献留给社会；用位卑不敢忘忧国的豪迈，把呼唤和呐喊投入到民族复兴大业。
爸爸走了，妈妈走了。虽然你们没有伟岸的身躯，却能够为我们遮风挡雨，给我们一个温暖幸福的家；虽然你们没有文化，但是，却用最朴素的言行，教会我善良、坚强和自信，学会在困难中看到光明和希望；虽然你们没给我留下丰厚的物质财富，可是却给你们的儿孙留下了一辈子用不完的精神财富！爸爸，你给我一身傲骨；妈妈，你给我一颗善心，你们那种“宁别人负我，我不可负人”的精神、“吃亏是福、平安是福”的做人原则和“少打扰别人、不给别人添麻烦”品德，将永远激励着我和我的儿孙们不断前行。有你们优秀品德的传承，有你们在天堂的护佑，我一定会走好今后人生的每一步，笑迎人生的归途！
这是我饱蘸泪水写就的文字，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将泪水洒在了衣服上，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看不清键盘上的字母，只有擦去悲痛酿成的液体，才能继续写下去。每打一个字，就像是在跟妈妈深情地对话；每按下一个标点，就注入了母子血浓于水的亲情；每敲一次回车，就像又回到了过去那幸福的时光。
妈妈，愿您的灵魂得到安息，愿您不再受苦，愿你没有烦恼和忧愁，在天堂里快乐地生活。
妈妈，天堂再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