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偷了爹的锤錾

             刘国亮 

耧犁锄耙

之外的

锤錾、钢钎、撬杠

是爹养活全家的吃饭工具

每碗饭里

我都能闻到

青石扬粉的味道

长的、短的、粗的、细的

錾子秃了

爹会把它们精心地放在旺火里烧

然后用长铁钳夹住

就着铁砧锻打

淬火、锻打、淬火

再锻打、再淬火

爹很受用地望着

锋利地如同迎接战斗枪刺的錾子

说，山里人的性格就该这样

一天

少不更事的我

悄悄地偷了爹的锤錾

学着爹的样子

在石头上比划着凿刻

瘦弱的我

没有爹的力气大

曾经陪爹一生的

锤錾

被我偷偷换成了刻治石头的刀

如今

紧握石头刻刀的

这双老茧手

不经意间

握去了我如歌的青春岁月

握花了我的眼

粉尘染白了我的头发

石屑弥漫出的饭香

滋养着我的家

我不知道

时不时

帮我打磨石头的

抢看我印拓的年幼儿女

有一天

谁会

悄悄偷去

我手中至爱的刻刀

  2019.02.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