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果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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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发：我的儿子李昊洲纪念外婆的文章
当天边慢慢卷起夜的帘幕，看着熟悉的旷野，我在追寻。
追寻心头的那道身影，追寻她留下的足迹，追寻这尘世间的一缕轻魂。
当梁上的风吹过我的脸庞，似一双手轻轻拂过，我不禁问。
外婆，是你么？
熟悉的风，熟悉的路，而熟悉的人终是缺了一位。
下了车，透过树木，远远的看到我长大的院落，想到带我长大的外婆，我鼻头发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转身的瞬间，原本在车上还能正常聊天的母亲眼睛一片通红，直愣愣看着院子，毫无征兆的哀声恸哭。
我没有妈妈了！
嘶哑的声音，花白的头发让我刹那间泪崩，原来母亲藏在心里的痛比我更隐蔽、更剧烈。进了家门，母亲哭倒在灵堂，而我再也听不到了外婆的呼唤。
随着姨娘和弟弟妹妹到来，灵堂中哭声不断，回忆如同潮水将我淹没，冰冷的感觉将我包围，曾经那掌心的温暖从我的头顶传来，而今又似乎在头顶褪去。
我也没有外婆了。
但所有人都知道我在这里长大，由外婆带大。我记得多年前那璀璨的星空，记得舅舅结婚的场景，记得和妗子吵架的时候，更记得外婆年轻的模样和轻声的呼唤。如今的一切失去了光彩，我在黑夜里漫无目的游走，转眼间，遇到了同样游走着的外公。
他像一个迷路的孩子，眼中尽是迷茫，这里走走，那里看看，似乎在自己的家找不到一处安心的地方。那一刻，我深刻的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形单影只，压抑让人喘不过气来。
后来，外公说他要睡会，但是过了很久，房间的灯还是亮着。透过窗帘，我看到外公披着衣服，脱了帽子，满头白发在灯光下那么显眼，就那样低头坐着，一动不动，让人心酸不已。想进去劝劝他，却又无话可说，言语在此刻是那么苍白，怎能抵过夜深人静时那种痛彻心扉的凄苦。
厅房大门两侧，有一副挽联，世上痛无救母药，灵前哭煞断肠人，深深地刺痛的外公心。
数代行医，活人无数，唯独不医枕边之人。医书翻遍，古方遍试，奈何落得无药可救。我清楚，上海和北京各大医院束手无策的病，怨不得外公，也清楚外公心里的痛。
外公哀叹，外婆赡养两代老人，又带大了儿孙，到头来病的吃喝不得，躺在炕上几个月，受尽了世上的罪。
外公遗憾，没有和外婆去趟安徽，看看燕敏在那边过的怎么样。
外公心痛，外婆临去前还嘱咐他不要熬了，好好睡一会。
我听的肝肠寸断，为何这世间好人无好报？
那一夜的风很大，那一天的清晨很凉，那一刻的我们依旧是那么无能为力。
殓棺的时候，舅舅有些暴躁，他怕别人不知轻重，自己轻轻地为操劳一生的外婆整理了最后的仪容。
而我们，终于见了外婆最后一面。
我的外婆，我的外婆，形容枯槁，眼窝深陷，面颊凹陷，竟是耗尽了最后一丝生命。
小时候，外婆抓着我的手，一点点将我养大。而现在，我连她的手都没有抓住，只能等着她的生命流逝。
唢呐在悲鸣，礼炮声响起，终是到了最后一程。一副棺椁，一层黄土，阴阳相隔，永世不见。
我的耳边，再也没有那轻声的呼唤！她在三尺黄土下长眠。
我的眼中，再也没有那慈祥的笑容！她的脸颊是那样的苍白。
我的心里，再也没有那淡淡的温馨！她的身影去了遥远的他乡。
我等儿孙，生前不能侍奉床前，唯有逝后无能痛哭，却又有何用！
外婆去前两日，母亲梦见外婆怨她心狠不管她，我安慰，梦是相反的，外婆那么慈祥，不会怨你。一个月前，母亲去看望她，明明很虚弱的她还一直担心我的孩子，担心母亲的身体。我也很庆幸母亲陪伴了外婆十来天，否则，会成为母亲心中永远的痛。
外婆那么慈祥，为儿孙操劳一生，怎么会怨我们。可是她躺在床上几个月，我们去了仅仅是短暂的陪伴，她陪伴了我们长大的时光，我们却空缺了她最后时光。
外婆应该是怨我的吧！
不然我躺在她脚下两个晚上，却没有在梦里听到她再唤我一声，看一眼她的笑容。
外婆应该是不怨我的吧！
她操劳一生，抚养我长大，永远有操不完的心。
操心我能不能考上大学。
操心我能不能考到工作。
操心我能不能找到媳妇。
操心媳妇骂不骂我。
直到最后，她还在操心我的孩子。
黄土下，她终于不用操心了，终于可以歇一歇了，她辛苦操劳了一辈子了。
世人言：
生而未养，断指可报。
生而养之，舍命可报。
未生而养，何以为报？
我在外婆怀里长大，在外婆肩头长大，在外婆背上长大。
要是我能带着孩子跪在您的面前，让孩子叫您一生太奶奶，听着您甜地“哎”一声，那该是多么的幸福！
可如今，何以为报？
何以为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