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潼南

汽车沿着一条崎岖蜿蜒的乡间水泥公路，在青山绿水的画廊里穿行。还没看够眼前的风景，转过一个大山弯，就望见远远的山脚下，葱郁的树荫拥抱着一个小村庄，一栋栋白墙灰瓦的二层小“洋楼”错落有致。这就是我的重庆潼南故乡，美丽老家。

回到故乡，心里就有一口井深不见底。井底，泉水涌动，清甜甘冽。离开家乡二十多年，常常午夜梦回，家乡的点点滴滴，仍如昨日般清晰，尤其是夏日给我的记忆更为深刻。

夏日的傍晚，家家的炊烟在薄暮中袅袅升起，在那些茅屋上变幻着莫测的形态，淡淡浓浓，浓浓淡淡，如轻纱，如绸缎，缕缕柴禾燃烧的味道从屋顶溢出，熏染着天边的晚霞。

儿时的炊烟，那是母亲唤我回家的路。

饭后，家家户户的院坝里都放满竹椅子、竹铺子，老老少少都围在一起歇凉。一人手里拿把蒲扇，轻轻摇着，带起丝丝的风。

我喜欢爷爷吧嗒着旱烟讲传奇，爷爷肚子里故事很多，有关于家族的，但更多的是“聊斋”般的故事。木匠爷爷的这些传奇和那时常被我们捉在手里玩耍的萤火虫，一起陪伴我走过了快乐的童年。

回到故乡，是夜，内心总有一种莫名言状的激动，叫人不想入睡。猫的叫声，鸡的梦呓声，牛的反刍声，马的喷鼻声，猪的拱槽声，夜鸟的啼鸣声，狗的吠声，声声如梦如诗。

抬头仰望夜空，那是紫蓝色的夜空，深邃而悠远，繁星一片。窗外，钩钩月如镶嵌般挂在藏青色的天空间，一忽儿遥远，一忽儿又似触手可及。淡淡的月影下，浅白色的山岚如绸缎般缠绕在山腰间。静谧的夜色下，萤火虫闪闪烁烁，与繁星融成一体。

第二天早晨，我遥望着山顶的朝霞和山腰间人家的袅袅炊烟，迎着裹挟着水珠且凉爽的山风，让湿润的晨雾笼罩着我的身躯，那是“喜看山间多苍翠，遍地松香沁心扉”的感觉。早饭后，漫步在乡间小道，看山坡上挺拔的松树，看田野里饱满待收的包谷和田坎上的野花，看孩子们嬉笑打闹追逐的场景，仿佛回到了自己的童年。

在故乡，现在还能清晰见到的大概只有石磨了，它失去了以前的功能，被弃在一旁，格外醒目，却也格外令人伤感。蓦然想到“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句子来。

世事变迁，沧海桑田。

老屋的石磨，原是老家极其重要的研磨工具，日常的磨麦磨面，每逢节日喜庆磨豆腐，还有粉蒸肉、辣椒酱的原料都需要用它。每次用石磨的时候，石磨沙沙的声响就是一支动人的乐曲，舒展着我们的味蕾。

老屋的石磨定格在当时，就像故乡的记忆镌刻在脑海。记忆犹新，泪水却模糊了双眼，再也回不到从前！

人有时候，总在失去时才后知后觉，一些人，一些事，以为只是生命中一抹浮云，以为可以从此相忘于江湖，却在别离之际发现，那些过往原来早已扎根在心底，拿不掉，抹不去。

故乡，承载过我生命中最灿烂无邪的童年岁月，也接纳过我生命中最初的艰辛与苦难，它以独特的气息和韵味，切入了我的生命，就像一个我无法忘却、又无法相见的情人，带着永久的灿烂与欢欣，美好与温情，憩息在我永久的生命之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