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料未及

自从白先生出任学校“繁星文学社”的社长以来，星光中学的文学氛围就获得了大大的提升，整个校园除了朗朗书声，就是浓郁的墨香。两年前，教育局的领导下来检查时还批评过我们星光中学的读书情绪十分地欠缺，当时姓华的那位分管教育的局长，就腆着个肚子说道，学校的图书室并没能发挥作用，我们的老师将那些发光的人性、伟大的灵魂幽闭于窄窄的室内，根本就是亵渎圣贤。他还说，他现在就是再忙——当然，我们能够理解，作为领导他是不会说出日理万机这样的蠢话的——也要抽出半小时的时间来读些书。为了表明他的话不假，他还信誓旦旦地举例说，他和大家一样，对于我们的教育现状以及教育的未来走向，都在思考。他说，他最近就在看一本教育家对中国教育的思考的书籍。有板有眼，真的，局长说，每天睡觉前他都坚持看整整两页。当然，这本书他也向大家作了介绍和推荐。局长的话，语重心长，不但充满了对同僚们的期许，同时也暗藏了对老师们的遣责——这一点，我想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两年后的今天，星光中学的情况就大不同了，如果你今天走进我们的校园，学子们的书香气质一定会令你赞不绝口的。

勿庸置疑，这一切都与“繁星文学社”有着密切的关联。都说，“知耻而后勇”，此理不假，从“批判会”上下来，校长就集合了骨干教师及中层领导，召开了一次意义非凡的会议，就是这次会议改变了我们星光中学的面貌，改变了人们对我们星光中学的看法。学校当即决定，为了促进学校的读书氛围，成立一个文学社，给学生指定一些优秀的书目——就用教育部提供的阅读书单作指南了，布置读书任务，摘抄优秀句段，撰写读书感受。同学们都带着目标去读书，何愁我们的读书活动弄不好，我们的文化修养提不高。可是，首当其冲的，我们的文学社得个名呀，一个响亮而贴切的名儿呀。

“我看，不如，”白老师以一种审慎的态度说，“不如，我们就叫‘繁星文学社’吧。”

“繁星！”老师们一匝摸还真是好。不乏诗意又意思贴合，这可是一语双关，若非多年语文教学经历，在文学上没有一定造诣的老师是不会轻意就能明白其中的味道的。首先，繁星与我们的校名暗合，都有祝福我们的每一位莘莘学子都能学有所成，作一颗天空中耀眼的星星的涵义。其次的涵义就更要具体一点了，这就得立足文学社的根本来讲了。老师们希望成立这么一个读书社团，以推动全校性的阅读活动，这“繁星”当作星光满天来讲，是一种美好的愿景与结局，但是“燎原之势”也是由“星星之火”造就的不是？所以，这“繁星”还暗藏着“星火”之意。

“好！”随着校长的一声拍板，我们的白老师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学校文学社的第一任社长。

既然有了头衔就得切实地落实读书政策，制定读书计划并加以实施。否则，就有了尸位素餐的嫌疑了。

白老师，当即成立了工作领导小组，召集了学校里面响当当的、与她工作年龄不相上下的语文骨干教师商量了推动读书的具体措施。这里，我得郑重其事地加一句，以显示出对于他们的尊重。这么说吧，这些老师的个性、声望都与年龄一样与日俱增。很快方案落地了：

一、各班选两名图书管理员去文学社（此时学校图书室由文学社接管）借阅本班集体的阅读图书。

二、为了检阅各班是否有效地开展了阅读活动，实事求是地进行了阅读，每两周班级要举行一次读书汇报活动。

三、为了鼓励学生读书，创立良好的读书风气，文学社每两周更新一次全校的读书剪影。

这第三条很必要，这既是检阅，也是督促呀。白老师会将各班汇报的读书活动的图片、以及各班语文老师抽取的优秀的读书笔记，都公布在公开栏里。

至于白老师所承担的初一年级的情况嘛，那可真就以十二分的认真态度对待这项活动呀。这不是得以身作则嘛。白老师要求学生汇报自己所读书目的故事内容，谈谈自己的读书故事和体会；还要求同学们将自己摘录书中的优美句子、段落，书写的读书心得在同学间交流、互评。

工夫不负有心人。繁星的这团火，在不断地扩大，热度越来越高。读书的种子已经在校园里面有效地蔓延了开来。同学们已经不是那般不学无术的模样了，课间他们都会聚在一起，谈谈最近自己读什么书呀，对书中的那个人物有着特别的感情。有时，同学们还若有其事地扮演起人物的角色，来上两句颇具特色的对白。在读书会上，各个教室里更是“哇啦哇啦”的声音不绝于耳。整个校园就如同一个大花园，里面落满了勤奋的蜜蜂，“嗡嗡”声浸透了偌大的空间。

两年的工夫里，白老师带领着文学社为学校有效地、持续性地开展读书活动，做了很多意义非凡的工作。白老师想到，反反复复地读书、汇报、出公开栏，久了任谁都会烦腻嘛。这不，我们白老师及其同僚想到了调剂的办法。这调剂可就相当于做菜，得调味呀。白老师提意，每个月由两位老师向同学们推荐两本好书。其次，每学期举办一次校级的读书征文比赛。

选书，可是很关键的嘛，只让学生自行选择，自由是充分地给予了学生，可是过分地尊重学生人主体地位，就有点瞎琢磨的味道了。毕竟很多学生都还需要老师的辅助的。白老师的提意十分地合理，推荐两本书嘛，并不难，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经典文学数不胜数；加之，我们中华文明的包容性，外国优秀文学也受到了礼遇，得到了客人应当有的尊重。可是，老师不只是推荐而已，顺口而出，谁不会？也就是说，各位老师不能再像以往那样，照着某份书单念书目了。这不，白老师要求大家得写推荐辞呀。这推荐辞就相当于介绍信，你得对这事物有充分的了解，否则就成了胡诌。

“白老师，您才高八斗，您就给我们带好这个头呗。”

一开始，全体老师都推举白老师来进行第一次的荐书活动。毕竟，白老师是文学社的带头人，又是学校里出名的优秀教师。于情于理，让他作首推，也是出于敬重嘛。

不过，我们的白老师也是风度翩翩的君子，不能什么风头都占尽呀。传统的优秀的中华文明的那点谦让的文化，凭着我们的白老师二十几年的教学生涯还能够不摸透吗？

“各位同仁，抬举老朽了。”白老师显出了谦和的样子，“老朽出任社长已是斗胆，只求努力学习，努力求新，以洗忝列其中的嫌疑。”接着，白老师换了一副严肃而正经的语气说道，“我们文学社必须得有新鲜的、充满活力的血液注入。因此，我恳请大家不辞辛劳，不吝赐教。”

大家又七嘴八舌的商讨了一会儿，都以为荐书活动意义非凡，白老师的话也十分在理。可是大家毕竟是中华文化的传播者，中华文明的传承人，谁都怀着谦虚、审慎的态度对待此事，兹事体大，不得任由自己抛头露面。最后，在推推让让中，这个光荣的使命在热烈的掌声中，落入了两位教龄较短的，甚至骨子里还暗含了几分稚气的两位老师怀里。

至于征文活动嘛，这可以算是对我们所营造的“书香校园”的终极检验。写！没问题。各位老师摩拳擦掌，布置任务，按照文学社拟定的主题，首先进行班级的海选。学生将征文交上来，各位老师再利用自己的学识、能力，认真地审阅、批改学生的文章。然后，就是初次确定参赛篇章。毕竟是比赛嘛，不管级别高低，也是竞比。所以，这过程非得经历几遍繁冗地修改不可。不过，好在老师们都阅历丰富，凭着多年的经验见解，删修作文也用不着花费那九牛二虎之力。客观地讲，他们只需从多年以来积累在自己胸腔里面的墨水再汲取那么一点点出来涂涂抹抹，最后大笔一挥也就差不多了。学生倾情地写，老师倾情地改，配合得天衣无缝。不就是写嘛，没问题。

两年来，文学社的活动都是这样有条不紊地茁壮起来。

两年期间，星光中学的全校性的阅读能力可以说是获得了长足的进展。人们都说，进入星光的校区，就于无形中嗅到了一股莫名的迷人的味道。各类新旧的读本读物，在校园的各个角落里与各颗稚拙的心在进行交流对话，无可厚非地，油墨的美味自然就充斥着校园了。当然了，这只是实现的原因。至于人们传颂的星光的那股迷人的味道，那可是有着深层内涵的，那可是一种文化的氛围呀。这么说吧，那就是一股特殊的“书香”，不是从书本，而是从每个学生的头脑乃至灵魂里散发出来的香味。也就是说，这些特殊的气质构成了我们星光的“书香校园”。

随着阅读活动的推进，相应的验收活动也随之而来。这不，县教育局里的读书活动也随着春季的到来拉开了序幕。由慎重的态度出发，白老师又召集了社团的骨干教师召开了特别会议，即教育局下发的征文活动文件要旨进行了深入地解读。

“这可是领导对我们的检阅呀。”在讨论会上，校长就这样意味深长地感叹道。

正是校长的这句颇具前瞻性的慨叹，让他们的探讨产生了一项意想不到的“产品”——在学校举办一次相同主题的征文活动，然后筛选各年级组优秀的作品以代表学校去县里面参赛。县教育局决定在4月23日世界读书日这天对全县中小学生的作秀作文进行评比；那么星光中学必须赶在此一周前评比出参赛的选文。于是，当今下午学校举办读书征文活动的信息不胫而走，几乎传遍了偌大校园的每一个角落。是的，读书征文竞赛的消息确实性急了些、充满激情了些，比征文的启事早了那么一天飞入同学们的耳朵里。征文启事是在第二天下午才正儿八经地趴在文学社的公开专栏里的。

征文启事

亲爱的同学们：

为了进一步营造并巩固“书香校园”的成果，我校文学社决定举办征文活动。征文的主题是“我阅读·我快乐·我成长”。活动要求：作品内容必须健康、真实、生动；除诗歌外，文体不限，字数为1000——2500字；来稿勿必注明姓名、班级以及指导老师；稿件截至4月20日。欢迎同学们积极投稿。

繁星文学社

2022年4月11日

“同学们，属于我们的大好时机即将到来。”白老师用尖削的左手扶了一下她的红框眼镜，“我们平日的积累是应当得到证明的时候了，我们的努力是应该得到报偿的时候了。”白老师站在三尺讲台上讲得眉飞色舞、慷慨激昂，同学们在下面听得津津有味、斗志昂扬。白老师的激励本来只是对所教的班级同学说的，可是她的语言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呼哧呼哧”地扇动着，带着鼓动的色彩飞进了每一间教室里，于是，全校的学生都摩拳擦掌，作好了战斗准备。

要说对于读书的推进工作，那么白老师可是不移余力，繁星文学社也可以说是功不可没。就拿假期的阅读来说吧，放假了，孩子们可以进入短暂的休整了。可是，白老师及其几位老师一商量，最后和广大的致学专家一样，一致以为读书是不可一日偏废的。于是，文学社的任务，一个义不容辞的新职责——假期读书的推动——便迎面而来了。白老师当仁不让地充当了第一推动大使，他主动承担了“给学生的一点衷告”的第一主笔。出于慎重的考虑，这个衷告进展得十分缓慢——用白老师带着自谦性的戏谑的话说，他是五天憋出六个字。这个劝告可以说让白老师费尽了心思，毕竟读书的劝告要有打动人心的力量才合适嘛。仅仅是说明读书的意义，这还好说，毕竟只要出于真心，大概也就差不多能行了。可是，我们的白老师一下子心血来潮，想用两三句关于读书的名人名言点缀其间，也好让整个启事看上去不那么的呆板。只是，如同“书到用时方恨少”一样，这些出自大师的名句就在她的嘴边跳荡，可是她就是回忆不起来。琢磨了好半天，就那句，她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真的，这句名言，他经常对学生讲起，也经常对同事讲起。记得有一次，在班级里，有一位女生就问她，这诗句里的“黄金屋”“颜”与“玉”分别作何解释。白老师闭上眼睛匝摸了半天，可当她睁开眼时，并没能给予那位好问的女同学直接的答案。只是若有其事地告诉对方，我们只有用心读书，努力读书，我们才能走向更广阔的天地。当然，出于对白老师的尊敬，谁也不能说她答非所问，那毕竟有欺师灭祖的嫌疑。不过，我们的星光中学的读书大使竟然没有想起那句“好读书，不求其解”来解围，而是要这么海阔天空的兜圈子，岂不颇费气力？岂不有些遗憾？

顺理成章地，最后假期的阅读工作取得了可喜的成绩。大部分同学都在假期里进行了适量的不间断的阅读，其中又有很大一部分同学按照文学社附在“衷告”的书单购买了一两本课外读物。说到这里，我们就还得强调一点，因为这一点也是她白老师的伟大功劳呀。为了推动学生对于课外读物的购买，白老师身先士卒，自掏腰包购买了几本小精巧的读物。白老师的这一操作直接对全校其他师生起了模范带头作用。这可绝不是胡说八道，不信，你造访她的文学社办公室时，记得留意里面的简易的书柜，那几本书就安静地躺在里面——它们的崭新与平整就标明了它们的确是新订购的；当然最有力的证明是，它们的保护薄膜还没有拆掉呢。

闲话少叙，还来看我们的征文启事。全校的读书征文活动进行得如火如荼，不过我们别的不表，单表我们白老师的班级。

白老师对于本次的征文活动更是信心满满，因为平日她的工作做的扎实了，现在这关键时刻她相信自己的学生是能够拿得出手的。不是有个成语叫什么“厚积薄发”吗？更为重要的是，她的班级里有一位得意门生——祁棋同学。祁棋的作文是她的骄傲。她经常夸赞祁棋同学有灵气，她的语言生动，最让她满意的是，祁棋同学的构思巧妙，总有让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有祁棋这根定海神针给她坐镇，她已经开始想象祁棋带给她的那些令人心动的惊喜了。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就在这万分紧要的关头，祁棋生病了。刚开始说是春季流感，住两天院，打两瓶滴流，也就能够正常上下学了。可是过了两天，祁棋的假条又来了，这次情况不妙，说是身体的疲累感倒是消除了，精神状态也好多了，可是感冒引起的急性扁桃体却没被压下去。祁棋在假条里得请假一个星期，假条后面还附在主治医院开的诊断书和住院证明。“一个星期”，完了，彻底完了，这时征稿日期已经过了。可是，惋惜也无济于事呀。白老师只得含恨批准了祁棋的病假；然后又在祁棋妈妈的电话里对母女二人好言劝慰了几句，接着又和平地说，如果祁棋身体允许的话，还得坚持读点书，作些读书笔记才好。

其实，祁棋的精神已然大好，只是喉咙仍旧火烧火燎的，医生劝导她无事不要用嗓子，的确，她的嗓子现在正害着病，红肿的扁桃体在不断地折磨着她。当时，在电话里祁棋虽然没有对白老师的劝慰与要求作出丝毫的回应，但却把老师的话记在了心里。病中孤寂的日子里，书本倒成了她的良友，笔记也成了她的慰安。祁棋就这样自由自在地读着书，做着笔记，也记录着那乍现的灵感。转眼五天过去了，她的笔记本倒也充实了不少自己的感想和读书摘录。她想着，反正也是无事，不如就将这些混杂在一起的心得和摘抄拍照发给白老师吧。毕竟白老师对她可是抱着十分疼爱与珍惜的感情来的，她也想用自己的行动向老师表达一点敬意。

“哇！天才。”白老师拍着办公桌，一呼而起，“我就知道这孩子是天才，在文学方面有着非可寻常的造诣。”病中的祁棋还能写出这么有感情深度的好文，这可是白老师始料不及的呀。

白老师此刻喜笑颜开，一扫几天以来的阴霾。她立即拨通了祁棋的电话，进行了激情四射的一华褒奖，然后夸奖她真是争气，从来就没有给老师失望。然后就以母亲般和悦的语气要求她好好吃药，好好休息，争取早日回归到班级体中来。电话那头，祁棋急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不明白白老师为什么会如此的激动，如此地夸赞自己。她本来想咨询一下，以减少自己心中的疑惑的，可是喉咙实在不允许她插话。此刻，祁棋的手机还贴在耳朵，脸上显出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

事情是这样的，祁棋将几天来自己作的两页满满当当的笔记发给了老师。白老师先是打开图片，不假思索地看了看；然后就是紧锁的眉头渐渐地展开了起来；跟着她就“啪嗒啪嗒”地敲击着键盘，将祁棋的文字整理成文档；最后就是那句满足的“天才”的赞誉冲口而出。白老师凭借多年的教学经验，理智地判断祁棋的这篇手稿，表面看上去有些散乱，实则结构十分地巧妙，尤其那几句关于星空的语段显得清新感人。

“一切思想，也都照着极小的孩子的路径奔放发展：每天卧在床上，看护把我从屋里推出廊外的时候，我仰视着她，心里就当她是我的乳母，这床就是我的摇篮。我凝望天空，有三颗最明亮的星星。轻轻的云，隐起一切的星辰的时候，只有这三颗依然吐着光芒。这三颗星总是第一班从暮色中出来，使我最先看见；也是末一班在晨曦中隐去，在众星辰之后，和我道声‘暂别’；因此，发起了我的爱怜，便是在白天也能忆起他们来。起先我有意在星辰的书上，寻求出他们的名字，时至今日，我不想寻求了，我已替他们起了名字，他们的总名是‘兄弟星’。”

还有一段更是触动了白老师的心灵，差点就让她流出了眼泪了，要知道白老师可是经历了一个漫长的时间都没有从别人的作品中获得感动了。

“如此推想下去，静美的月亮，自然是母亲了。我半夜醒来，开眼看见她，高高地在天上，如同俯着看我，我就欣慰，我又在安稳地在她的爱光中睡去。”

“真是天才！心思缜密的天才。”白老师一边啧啧称奇，一边又在文章下方敲上了两行批评：语言生动、细腻，情感真挚、感人，是一篇不可多得的佳作。

白老师，当即决定就将祁棋的这篇佳作作为她们的参赛作品之一，她还给这篇她与学生联合创作——要知道祁棋的原稿可是混乱不堪的呀，里面用了好些省略号，还任意穿插了些不必要的语句。这么说吧，这框架是祁棋搭了，人家白老师可是绞尽脑汁地对祁棋同学的思想进行了二次的解读与整合呀——的作品取了个神秘的名字，叫《星空》。白老师本来想着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祁棋的，但是转念一想，祁棋得的是扁条体炎，这病是不能有情绪上的激动，更不能大量的进行交谈的。白老师想，算了，干脆到时候给祁棋一个惊喜岂不更好。说真的，凭着白老师二十几年的教学经验，这篇文章夺冠那可是十拿九稳的。

果不其然，评比当场就有老师拍手叫好，称白老师有福气有这样充满灵性的学生，也有夸奖白老师教导有方的。

“大家可要抱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来评判呀。”白老师在大家的褒奖下心情甚是复杂，既得意，又不愿显出一份志得意满的骄慢姿态来。可是，大家反复品匝祁棋这篇力作，还是那个一致的意见，当然也跟白老师作出的评论差不多，都是情感真挚、描写细腻。所谓，英雄所见略同嘛。

毫无意外的，祁棋的《星空》获得了校级初中三年级组一等奖，并被推送到县里面参加评比。这几天里，白老师都活在期待的喜悦里与等待的焦虑里，她期盼着最终结果的揭晓。说实话，白老师之所以如此的矛盾，主要因为她意识到这篇不俗的作品有望得到县教育局的进一步褒奖。

果不其然——对于把握之内的事情，我们都喜好用果不其然——4月23日的下午五点钟，分管教育的华局长直接挂了白老师的电话。那时，白老师正满怀期盼却又心神不凝地呆坐在沙发上，眼睛不时地瞟着茶几上的手机。正在这时，她的电话手舞足蹈地欢呼了起来。

为了表示对阅读推广的重视，华局长亲自担任本次征文活动的第一评委。首先高瞻远瞩、天长水远般地再次对课外大阅读的成效进行了肯定，并鼓励大家一定要矢志不逾地沿着这条正确道路勇往直前。然后，才是夸赞白老师的教学上的得法，感谢她培养出了这么优秀的学子。最后，华局长压抑住激动的心情，以一种惯用的平缓声线公布，她所教的祁棋同学的《星空》获得了全县初三年级组的一等奖，并被继续推送往州里参评。

尘埃落定，一切都不出所料。白老师这边也是激动不已，话都已经说不清楚了，只是支支吾吾地答着些只言片语，大概也就领导的策略得当、领导得法之类的恭维罢了。

因为祁棋的病情相对严重，一周后那没能返校，又在医院里呆了三天，最后在医生的千叮咛万嘱咐下回归了课堂。此时，白老师还是没有将祁棋获奖的好消息告诉她，同学们也在老师的授意下，暂时不去恭贺她。白老师想着等州级评比的结果出来，再一起将荣誉与表彰送到祁棋家。

听华局长说，州级评比的结果大概一周也就能够出炉。可是就在县里将文稿送上去的第二天，也就是祁棋复学后的第二天，白老师就收到了结果。天啊！祁棋的稿子被原封不动地打了回来，连同稿件一起回来的还有一封州评委会的短柬。

这是怎么回事？白老师的脑瓜子嗡嗡作响，她盼望着获奖的喜讯，可是人家华局长说了，结果没那么快出来。白老师颤抖的手指还是打开了信柬，接着颤颤魏魏地读出了那几行令她羞愧不已的语段：

贵校推送的文章有抄袭的嫌疑，鉴于本次征文评比要求真实、原创的前提，特别取消该文的参评资格。指导老师白先生阁下胸无点墨，岂可妄欺评委亦是白字先生乎？另，为人师者，以教人本分为宜；偷摸扒窃，非师之所宜。兹事体大，勒令修心正身，革除弊端，切莫误人误国。

这半文半白的文章，让白老师看着头疼，倒不是因为它的古今言参半。前半部分责备白老师是妄自称大，企图瞒天过海，实则批评她孤陋寡闻，语气不轻，但也顶多也就算作“失职”。后半部分可就严重了，这分明就是骂她白某人无才无德，必须悬崖勒马，这就是所谓的“失德”了。这还了得，她白某人对待工作可从来都是兢兢业业，从不误人子弟呀。

白老师一脸的无辜，瘫倒在椅子里，眼珠无神，委屈似乎就要从涣散的眼睛里喷涌而出。“好你个祁棋，竟敢弄虚作假！”白老师的脸色渐渐泛白，她的眼珠里似乎还露出了几丝凶光。白老师“呼”地站了起来，“砰”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怒气腾腾地往教室里走去。

“祁棋，瞧你干的好事！”

同学们都被白老师的怒吼吓傻了，祁棋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她与白老师可是一向相处和睦来着，她从没见老师这么一副凶相。

“白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吗？”祁棋试探性地问道。

“你自己看。”“啪”地一声，白老师将稿件和信柬都放到了祁棋面前。

祁棋更是蒙了，她完全不明白这是些什么东西，与她有什么关系。

“征文，你的征文。”看着祁棋呆楞的样子，旁边的同学提醒道。

“征文？”祁棋仍旧一头雾水。

“你发给我的东西，难道不知道？”白老师用一种责备的口吻说道，“我想不到，你为了能够在评比中获奖，就走捷径，去抄袭别人的作品。”

“噢！”祁棋瞪大了眼睛，有种幡然醒悟的味道，“白老师，您误会了。我那就是摘抄的读书记录呀。”这回轮到祁棋委屈了，“我就是摘录冰心先生《寄小读者》里面的语录，关于先生病中感悟的语录呀。”

“唰”地一下，白老师白纸般的脸上抹上了一片血色的桃红。

这个结局倒是白先生真正始料未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