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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光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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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231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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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血来潮

窗外的绿林里传来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偶尔一两只从这个枝头飞出,没入另一蓬黛色的绿荫当中。晚秋的夕照显得有些冷清,阳光将空中的絮云浇注得如同抛了光的银饰物件般锃亮;西面山头返射过来的光线是那样的耀眼煞白,使得高楼里那一面面西窗也白亮得如同锡铂纸。一团极强的白光笼罩着白先生,两束利刃般的光柱直往他眼珠子上扎,似乎要钻到眼睛里去似的,使得他眼球生疼。白先生一个侧转身,睡意顿去,下意识地睁开双眼,可是,什么也看不清,只剩下两眼的黑乎乎的光晕。如同拨云见日般地,良久眼前的景致才渐渐显露了出来,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境,而是现实——一个完美的秋日又已近黄昏了。

墙上的挂钟在咝咝唆唆的走着。白先生一骨碌,爬了起来。“嗡嗡嗡”,他脑子里跟几个炸雷轰过似的,乱极了,“该死的,我该着手做点什么了。”白先生是个有理想的人,不想就这么浑浑噩噩的混吃混喝。他的头发梳理得整齐,每每外出都要从衣柜里拿出合适的衣物,就连鞋袜都注重与衣裤的搭配,绝不混搭,一眼看上去就不是那种游手好闲的浪荡子;白皙的肤色,加上那高高的鼻梁上挂着一副银边眼镜,也不难看出这位白先生与书有着不解之缘。当然,最主要的证据就是他那文绉绉的谈吐,一个不读书、不学习的人,是不可能说出一大堆高深书面词汇来的。白先生书桌上堆满了好多文学书,中外小说名著、散文、游记、杂谈,简直一个小型图书库。白先生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戴上了那副极有文化气息的银边眼镜,用手一一划过这些与自己朝夕相伴的“室友”,又一一划回来,如同折返跑般的,怀着一种极其认真的姿态挑拣起来。可是,他终竟没有在哪个朋友处停下来,看他那态势并不想与任何一位朋友打声招呼或聊聊家常。不过呢,就在片刻之前,一股与朋友促膝而谈的热血涌上心头,充斥着他的滚烫的头脑。他近乎疯狂地冲向洗漱盆,拧开水龙头,因为太过激动,用力过猛,水柱激射而出,玻璃珍珠般的水珠伴随着“哗哗”的水流而四处奔溅。白先生听说过,自己的这些朋友能够使我们人类进步。虽然白先生至今也没有与哪一位朋友深交,但他每次从这些朋友的家门口路过时,总能嗅到一股淡淡的油墨的清香。他还记得在多年前老师说过,他的这些朋友或幽默机智或辛辣深刻,无论哪种独特的性格,朋友的油香中都带着或讴歌或抨击的态度,向人们传达或鼓舞或警戒的观点。“哇,有趣的灵魂!”就在濡湿的脸帕敷在他发烫的面颊时,他激动地想,桌上的每个朋友的故事都是那么的迷人,奥义都是那么的深刻。

“噢,伟大的灵魂!”激动、昂扬的话语再次差一点点就冲口而出,“与这些纯净、坚毅的灵魂对话,该是多么的有趣呀!”白先生迫不及待地冲进书房,他急匆匆地往里走时,这句话就从他嘴角里挤了出来,沿着腮帮子飘到了脑后。真的,洗漱台现在一片濡湿,如同秋雨洗过的窗棂;挂勾上的手帕没有拧干,正不住地滴着水珠,如同绵绵细雨中“吧嗒”作响的屋檐。可是当他在书桌前正襟危坐时,立马又迷茫了起来,他不知道该与哪位朋友握手言谈,尽管他知道无论与哪位朋友交流对于他都有益无害,都会给他带去慰藉。每个朋友都有血有肉,有自由的灵魂,高尚的情怀。接着,莫名其妙地,他此刻突然没有了兴致去叨扰任何一位朋友。真的,只一刹那的工夫他的兴致全溜走了,溜得无影无踪,如同刚才水龙头的水那般“哗哗”地流走了。

白先生瘫软在靠椅里,“唉!”一声饶有趣味的长叹。眼睛来回地睃巡着这些朋友。

或许,我们的白先生终究不是那种饱食终日、游手好闲的无聊的家伙。他的心里总有一个结——何时才能从这些同处一室的友人那里获得一点终身受用的智慧。经人介绍,他认识了这些朋友,也知道一点这些朋友的总体概况,但他没有虔诚地拜访自己的朋友,而是将他们盛情地邀请至家又“束之高阁”,简慢了自己的客人跟朋友。这就造成了严重的后果,我们的这位白先生并没有真正理解这些沉默寡言的朋友存在的价值,至今也没能获得半点教益。当然了,只要你稍微留心一下白先生的生活,就不难发现造成这种尴尬结局的原因。尽管他请来的朋友满腹经纶,尽管他的这些朋友都慷慨大方,对于来访的客人都大度地施与,但是出于一种庄重的姿态,朋友是不好主动将教益和盘托出的,以免沾上自轻自贱的嫌疑。

这就是白先生未了的心结,他想他一定要了了这个结,免得牵肠挂肚。他曾多次心血来潮,尤其是黄昏日落的时分,这股激流显得格外猛烈。只是,至今他的朋友都是安然未动,还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只有桌前的那把椅子显得油光锃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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