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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利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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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7/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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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怀漫忆故乡河

【深怀漫忆故乡河】

 

/ 刘利华  刘梦东

 


          湖北省团风县上巴河镇大屋塆村黄土塆,是我的故乡。
        源于湖北与安徽交界处的西峰尖,流经麻城市、罗田县、团风县、浠水县、黄州区,经巴河镇汇入长江,全长148公里,流域面积3489平方公里的巴水(即巴河),是我“故乡的河”。
        巴水从源头的涓涓细流,沿途迤渐发展壮大,一路穿岩凿壁,蜿蜒跌宕,奔腾向前。流经咱们上巴河地界后,已是河床宽阔,坦荡磅礴,甚具规模。梅雨季节,洪水滔滔呈大江的气势,干旱时期,黄沙茫茫如荒漠般汗漫。
        河的历史我们无法考证,生命的轨迹浩茫邈远。现今的河况是,河宽水窄,黄沙海量,仅剩一线河道水流深不过膝,看着细水涓涓在辽阔的河床上缓缓而流,一种凄凉意绪油然而生。大有山河沧桑,不胜今昔之感。而在百年之前,巴水流域却是舟楫穿梭、賈商云集,进出大山运输繁忙的黄金水道。经考证,清朝中叶上巴河镇就是河运停靠的码头。咱们黄土塆刘氏家族远祖刘文秀就是靠驾船放筏兴家立业富甲一方的。听父辈们讲,家道昌隆之时,他在上巴河街买东西从来不用现钱,报名记账就行,深得所有商铺老板的尊敬和信任。
        我的发小刘梦东的祖父刘明理,生于1893年,卒于1976年,生前常对爱孙梦东讲,他小时候见到大河里长年船来筏往,站在岸上看河里的小船,就像树叶在飘。足见当年水之深窅,河之浩。刘梦东小时候好奇心强,活泼爱动,最喜欢到河里玩儿,每年春秋两季都看见过纤夫弓腰弯背,肩挎长长的纤绳,沿岸拖着筏逆流而上,或装满木材的船只由船夫掌舵撑船顺水飘流而下。
        由此可见巴水的历史广博厚重,她孕育滋养的生命雄武辉煌。
        我们黄土塆人管巴水叫大河,从塆东头去河边,行400米左右即可到达。从村南或村西经本队田畈阡陌到河边,则要步行800米开外。
        世上每一条河流经之处,都会有风光旖旎的场景,美不胜收的画面。我故乡的河——巴水,更是如此。
        在流经我塆一段,河水在宽阔的河床上划道,一条玉带似的河流从上游两山之间飘然逶迤而来,然后折向河中直冲而下,在没有梅雨、洪峰到来的季节,千米宽的河床黄沙茫茫,宁静安详。流水有时一条,有时两道,有时占河床面积的十分之一,有时十分之二,或宽百米,或宽二百米的河水欢笑奔腾。春、秋二季清如明镜,一眼见底。深潭处,水色蔚蓝,碧波荡漾。只有到夏季洪峰到来,水色混浊变黄,水满两岸,湍急奔流,雄浑浩荡。冬季则是另一番景象,成群结队的候鸟从北方飞来结伴在河中心浅水滩,啄捕食鱼,嬉水欢闹。野鸭,白鸥,大雁,“啾啾,”“呷呷”,叫声一片,喧闹得你心驰神往。
        只是,我在幼年、童年、少年和青年时代,只顾玩耍和戏水,很少静心尽兴地欣赏她的美丽,探究她的奥秘。
        距我们黄土塆将近两公里外的河边有座山,名叫霸王台,有关楚霸王项羽挥鞭削为平台的传说,在我18岁那年与两位好友登临此岳时,竟浑然不知。及到现今网络上的相关文字扣动心弦急欲探访时,此身却在千里之外。霸王台对面,是浠水何家寨,亦是最近在百度上搜索到在解放战争期间,此山上发生过惊心动魄的激战。年少时站在咱们黄土塆的后山上,无数次眺望一河之隔两公里外巍峨雄奇的何家寨山峰,希冀有一天能攀此绝顶,探赏山景,访古寻幽,立岳巅俯瞰长河,骋心目畅我神思。现今更思何家寨,前村弹洞牵梦魂。

 

 

濒河之乡,少不了传统的龙舟赛事。

记忆中,小时候有好几年每逢端午节,我便要去将近两公里外的河对面浠水那边的何家寨山南侧王家河看龙舟比赛。

王家河是巴水流域有名的龙舟赛兴办点之一,其赛事规模和社会影响曾与马家潭齐名——方圆几十里几乎妇孺皆知。

巴水从百里外的上游奔泻而下,湍湍急流,尤其是雨季的洪峰,行经位于河西的霸王台山时,因山岩陡峭而“冲波立折”向500多米远的对岸何家寨山,亘古如斯,以致在离何家寨山下游百米处的王家河汇成一丈多深半亩面积的水潭,一年四季碧波荡漾涟漪涌动,久而久之,名闻遐迩,邻近十里八乡每年划龙舟都选择此处。

第一次看赛龙舟大概只有三岁左右,是父亲让我坐在他的肩膀上带去看热闹的。比赛现场,河岸上的人山人海,笑语喧哗,水里的划船激战,锣鼓喧天,给我极为震撼的印象。此后接着有几年的端午节,父亲都会带我去看划船。

后来大些了,七八岁的样子,我可以自行到王家河去了。

记得有一年端午节,吃罢早餐,我衣袋里装着母亲煮的几个剥壳鸡蛋,一边剥着吃,一边从我家房屋北侧(父亲修整的)黄土台阶拾级登上后山,往王家河方向徐行而往。时隔半个多世纪,在半山腰路上哪个位置开始剥第二个鸡蛋的情形还清晰如昨。

经咱塆东头进入朱家塆,路过老塆,从老塆北端的河堤往柳家塆方向走几百米,再下河。踏着细腻而又柔软,被五月的骄阳晒得有点发烫的河沙,走向斜对岸的王家河时,不时碰到本村和外村的去看龙舟赛的人们。

从家里到王家河,大约要走半个小时,到了王家河,但见河岸与沙滩上人声鼎沸,比赛还没开始,参赛的几只龙船已下河列队,不时有围观的大人在那里叽叽咕咕、指指点点,估计开赛还得一会儿,我四下一瞧,瞧见最好的玩伴刘梦东在不远处水中打鼓泅,喜欢玩水是所有儿童的天性,而我俩对玩水之爱好可以说到了无第三者可及的程度。同年发蒙读书的我俩,在黄士塆算是一对活宝,记得上一年级时,我俩坐一个桌,上课不认真听讲,老师气愤地拿粉笔扔过来,我们喜不自禁,立马钻进桌子底下捡掉在地上的粉笔头,全班同学见此情形哄堂大笑,老师惊愕万分——此囧事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一直是我们塆的老少爷们茶余饭后的笑料。
        此时活宝见活宝,一蹦三尺高,我立马赶到他身边,跳进水里打起鼓泅来。
        大概跟梦东玩耍了半小时左右,听到龙舟列队处突然喧闹起来,估计要开赛了,两人急忙拉上裤衩,打着赤膊,手拉着手,屁巅屁巅相跟着钻进看热闹的人群。

这次,我看到参赛的龙舟中,有一条船上是我们黄土塆的选手,由于当时年龄尚小,且时隔太过久远,船上一共有多少人参赛,都有咱塆的哪些人?我记不太清楚,但有一人我印象好深,那就是河边四爷刘子厚。因当年他和另三兄弟(老大刘子和,老二刘子平,老三刘子忠)四家人住在河边,他排行第四,我叫他河边四爷。参赛选手好像还有五毛爷陈光金、二爷刘春华等人。

几十年来,在我脑海千百次浮现当年我们塆的参赛者在龙船上与对手激烈比拼那令人热血沸腾的一幕,河边四爷那高频率挥动的臂膀,那亢奋雄健的表情,那激越昂扬的吼声……最后,我们塆的龙船以超出对手半个船身的优势获胜,全体选手一齐站起身来,高举手里的船桨,欢呼比赛胜利。

 

 

如果说故乡的河是一部史诗的话,发大水即是最雄浑惊心的篇章。

1969年6月下旬至7月中旬,长江中下游地区连降暴雨,致使包括我省在内的华中广大地区出现少见的洪涝灾害。

7月14号凌晨两三点多钟,大河涨水行洪发出的巨大咆哮声,将许多睡梦中的黄土塆人吵醒,家住塆东头的春华二爷四点多钟醒来后,再也睡不住了,胆大好动,精力旺盛的他一骨碌从床上翻起来,兴冲冲地跑向河里看大水。俟他到达河边,往河的上游察看时,发现七八百米以外的王家河那边有宽近千米,高达数丈的浪头正往下游排空而下,吓得他踉踉跄跄往回跑,路上还摔了几跤,一进塆就扯开嗓子喊:“发大水啦!发大水啦!”

不大一会儿,塆里就会聚了不少人往河边跑,都惊恐而又兴奋地想去看看水大到么程度,我也跟着大人们一起往河边跑,想看看几丈多高的水头子是什么样的景象。但虽然我们只几分钟就到了河边,却已经看不到水头子了。只见洪水拍岸,浊浪滔天,将近千米宽的河面上的数不清的漂浮物随波而下,大段带叶的树枝在水里翻着跟头,桁条、铺板、门窗、木床、脚盆、桌子被洪水裹挟而去,还有鸡、鸭、鹅等家禽甚至整头猪、整头牛被洪水劫出本土,任浪涛带向远方。

有几个塆里的青壮劳力在水流比较平缓的区域打捞着被水冲到岸边的漂浮物,有大胆一点儿的游到离岸一丈多远处抓住一根木头迅速拖回岸边。我的发小刘梦东仗着自己的水性好(我的水性也不差,只是胆子没他大),也瞧准机会,斗胆下河抓住一条一丈多长碗口粗的木头往岸边拖,可处在激流中的他根本撑不住身子,游不动,结果随水漂到好远才上岸,吓得他再不敢下河了。

在我身边和不远处,本塆和朱家塆的不少人在用竹扒子或锄头站在岸上或伸一只脚到水里捞着浪柴,他(她)们时不时还能捞到一截树枝或木头,然后晾晒在岸上——等干了再弄回家做柴烧。

约摸上午十点左右,我忽然看到河边四爷和塆里的几位壮劳力在岸上急促而又兴奋地谈论着什么,原来,他们发现了令其最感兴趣的物件——我顺着他们边说边指的方位看去,望到一条木船(那种我们平时过河到浠水那边去坐过的渡船),从距岸20米左右,距离30米左右的上游往下漂过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四爷他们几个纵身跃入河里,以极快的速度迎着木船游过去,在船经他们各自身边的瞬间,两手一搭,用力一撑,几乎同时翻到船里,他们那勇猛矫健的动作,擒龙伏虎的胆量,若浪里白条的身影,看得我目瞪口呆,教我终身难忘。

几位勇士没有闲暇体味在大河奔流洪水滔滔中截获船只的成就感和极度快意,即各自回到家里换掉湿衣,还邀了十几个人扛着木掀返至河边,在岸上合计了一会儿,安排分配8人一班轮番上船到洪水中打捞木头和在河面漂浮的物件。首批8人上船后,他们对称分坐木船两边,用木掀边划水边物色要打捞的木头,由一人身系绳子下水抓牢它,待船靠近后,几人合力往船上弄。若木头太沉,上不了船,身系绳者就在激流中紧紧抓住,或将绳子系在木头上,划着船往水缓的地方带,再把人下水往岸上搬,由在看势随行到此的乡亲们接住放到岸边高处。就这样,捞了一根又一根,最后,仅桁条就捞了200多根。全塆老小通力合作将所有木头运回咱们塆后山南面晾放时,差不多摆了半边山。

此外,他们还捞到了10只装有煤油的大油桶。第二天,全塆分发战利品时,每家每户腾缸分油,一家还分得两至三根桁条。

大水过后,上级有关部门不知通过什么途径,得知我塆人在巴河行洪期间在河中捞起许多物资,于是派了一支工作组来我们塆调查走访,登记落实,然后动员上交。我们黄土塆人深明大义,通情达理,积极配合工作组的工作,让他满怀热情而来,满意如愿而去。让全公社干部群众对咱塆人刮目相看,敬佩有加。

1969年9月1日,我和小伙伴们上学时从上巴河街上经过,发现粮店门口左侧墙上离地面高约1米2处,有人用红油漆做了一个水位记号,记号下面写着“1974年7月14日”字样。

此次洪水之大之惊险,带来的灾害让经历过的几辈人终身难忘,也认识到自然力量的神奇和不可抗拒。自那以后,政府组织人力拦洪筑堤,兴修水利,清理河道,至今还有规定,每年六至九月封河,不准人、车下河采集河沙,不准在河堤、桥边500米距离挖沙。堤坝也筑牢加固,铺上水泥路,确保堤防的安全性和永久性。

 

 

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以前,我们黄土塆人在青少年时期到大河(即巴水)里游泳、戏水是无与伦比的赏心乐事。平时在池塘里游泳,或者如今在游泳馆游泳,与在大河里游泳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那真是大自然恩賜给我们的超级享受啊!

至今我还记得,河水折流回我们这边的河岸,宽两百多米的河道走过中间,无须人为的牵引,自动地,欢快的流到我们这边来。岸是自然形成的,长两百来米,高三到四米,上游下来的水在二百多米宽的河道中流动,水深过膝,奔到岸边成了二十多米宽的深壑往下缓流,水清澈如镜。河沙铺底,鱼儿畅游,我们立在三四米高的岸上看得清清楚楚。流水终日不停,我们下水游泳,河底无腐物烂泥,搅不起浑水,身入水中,就像洒上凉爽粉一样,皮肤特感滑腻、清凉,似乎过滤的纯净水沐浴全身。游过一阵,身感疲惫,就躺在浅水的沙滩上或匍匐在岸边的岩石上,一任流水冲涤摩挲。不时还游到岸岩边,在石缝洞里,草丛中捉几条色鱼提上岸。盖因此故,我和小伙伴们在河中游泳戏水乐此不疲,异常快慰,斯情斯景,至今刻骨铭心。

除游泳外,到河里插网挡鱼、扔炮炸鱼和刮套抓鱼,更是回味无穷的超级体验。

 在这诸多活动中,数挡鱼的人次最多、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给我们这些参与者们留下的记忆最深。

 挡鱼这事儿,不是一般村子的人能胜任得了的,需要勤劳勇敢、吃苦耐劳的品质,不畏暑寒、持之以恒的坚守,超强的团队精神和集体智慧;在活动中,既要有冲锋陷阵的激情和体能,又要有拿捏得当、耐心细致的沉稳心性。而这些我们黄土塆人都具备,所以,在上至溢流河下至马家潭这段长约20公里的河段里,到处都有我们这支“挡鱼大军”的足迹,到处都是我们纵横驰骋的战场。

 我们用来挡鱼的网是由多段尼龙绳格网组装拼接而成。记得上世纪70年代初,塆里开始筹备挡鱼事宜。有劳动力并自愿参加的每户都捐款凑钱,筹到足够的启动资金后再派人到街上去买回整捆的尼龙绳,然后分到织网能手家里日夜赶织成高约1.5米,长达数丈的网子,再每隔2米左右绑上一根长约1.7米(下头削尖)的竹棍,这样,在去河里挡鱼时,就将多段网卷起来搬到事先选好的河段,在河床宽敞、水流平缓鱼儿多的位置呈斜线拼网接龙插进沙里,阻断顺流而下之鱼的去路,再在离沙岸约10米处将网插成长达30米左右的相对平坦的浅水捕鱼区,然后坐等鱼儿顺网游弋至此……

 在挡鱼部队开战之前,还要作好的事项是,准备几只竹编鱼罩,制作几个铁丝火络,一个长明点火瓦壶。开战之日的出征将士中,有手拿鱼罩的捕鱼高手,有扛着火烙长竿的照鱼先锋,有守火听网的发令长者。

第一次参加挡鱼行动时,我在黄泥岗高中读书,放暑假后的某天傍晚,随着塆里的挡鱼高手们一道出发时,作为菜鸟的我既感兴奋,又不无忐忑,抵达河边后,学着长辈们的操作方式下水插好挡网——从接近黄昏一直操作到入夜时分。在接下来的挡鱼战斗中,作为火烙手的我表现不佳——没掌握好“举火追鱼要眼快脚勤,火临鱼头须同步跟进,配合捕手好下罩来擒”的动作要领,先后有一条黄鲤壳儿和一条青楞子给跑掉了,长辈们没说我什么,但自己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经过若干次的跟队操练,我的举络技术有些长进了,有次在追鱼过程中跌进半米多深的水凼子,人淹到只剩下头在外面,火络子还在手中迎着。到1974年7月我毕业回乡后,举火络子这差事我更是干的得心应手游刃有余。由于在学校经常练习跑步并参加比赛,100米能跑进12秒以内,所以在河里浅水中与鱼竞速时有一定的优势,一旦我追上欲向上游逃窜的进栏之鱼并将火络临住其头部时,只要拿罩的队友跟上我的节奏,这鱼基本上就成瓮中之鳖了。通过一段时间的实战磨合,我和咱们塆的一流罩手慎华爷成了最佳褡裆。有许多次,我在前面举络冲刺,他在后面提罩紧跟,往往能在20秒到半分钟之内就捕获一条三四斤重的大家伙。

 有一次,我们塆的爷们在上巴河大桥下游开辟战场通宵作业——上十捆挡网是大苕爷用他的手扶拖拉机运到河边的,就在这天晚上,我和慎华爷上演了200米超速追击的精彩好戏——捕获了一条五六斤重的大草鱼。

 八十年代初有段时期,我们战果累累收获颇丰,有时一晚能捕获上百斤的鱼。于是在拂晓之前就派人挑到上巴河街上去卖——河边大伯和汉斌多次不负使命圆满完成任务,我和柳姨(金枝)还曾挑鱼到黄州去卖过。所得收入平均分配。这一精神和经济的双丰收,极大的振奋和鼓舞了我们每一个参与者及其家庭。

1974年到1984年这10年,应该是我们黄土塆人挡鱼的黄金时代,我有幸在这10年里近百次地参战,满满的回忆很难用文字述尽写完。

 这10年也是我的人生之路最坎坷曲折的10年,也是大河一般的壮美悠长的10年。有许多可敬可爱的长辈和平辈贴心陪伴我走过艰难的岁月。

大河给我们黄士塆人带来了欢乐,丰厚的福利我身在其中,时常在捕鱼的遐隙,躺在柔软细腻的黄沙上,仰望苍穹的天空繁星点点,耳听细如蜜语的流水声,深感生活的惬意和美好。
    诚然,一条大河从离村不远处流过,我们黄土塆人在大河给予的恩赐中,挡鱼只是其中一项,在其它项目里,也曾屡创佳绩,收获颇丰。我不知上、下游148公里的巴水沿途两岸人民,是否在那段峥嵘岁月里也组织过这样的团队,用智慧和勤劳,在河中水里,上演同样精彩纷呈妙趣无穷的活剧。

 

 

洪水暴虐总是在雨季到来的七月份,八月份随着洪水退去,大河又恢复往日的平静,她又以母亲般的慈爱让人们对她寄于生存的希望。

大河水一年四季不断流淌,到了八月份以后仍以百米宽的水面流到长江,两岸人民的生存脉搏又随着跳动,旱情一般会在八月下旬出现。沿我们队稻田依傍的河段往下走三华里多,就是上巴河镇。这里出现的抗旱场景是绝对算得上是古今传奇。

1959年,上巴河地域遭遇五十年不遇的干旱,长达一百多个日子,老天不下一滴雨,真个是“赤日炎炎似火烧,田野禾苗半枯焦”。上巴河公社领导组织全公社劳力到河里起水,动用全公社水车130多部。一部分从河里起水到原从标云岗田畈开挖的灌入巴河的港沟里,一部分水车架在标云岗另一头港沟起水到稻田,聚集的人数上千,四人一班,不停的轮换车水,人歇车不歇,历时半个多月连轴转。水灌禾苗泛绿意,缓解旱情动天地。

特大旱情警醒了人们,农民种田不能全靠天。证明毛主席1958年号召“兴修水利”的英明正确性。1962年,上巴河公社在离我塆农田对应的河床约800米的下游建起杨家河抽水机站,装有二部90匹马力的抽水机,扬程30米高,水管呈斜式架上山岗,再从岗上修渠到一到四大队的各个小队。从此,每逢雨少天干庄稼缺水之时,抽水机站即开始工作,将河水灌溉到各队农田。

这正是:一条大河波浪宽,天干之时抗大旱。庄稼丰收有保证,万千农民心里欢。

从小我在河边长大,水伴着我从少年长到成年。我和我的小伙伴们曾数百次到近千米远的河道与港沟戏水、游泳、抓鱼、放牛,还经常到两公里外的杨家河抽水机站游览玩耍。平时在生产队,我们看到的是6至8匹马力的抽水机,而扬家河抽水机站是用两台9O匹马力的抽水机从河中取水,如此大功率的抽水机组是何等令我怦然心动,纳罕惊诧!因此,我不下十次到扬家河抽水机站去看稀奇、观场景。

记得第一次,我沿水渠的走向带着好奇心找到水泵房,从高高的水渠沿斜坡下至抽水机房,参观了这座占地面积二百平方米红砖红瓦平房,然后立在河岸,听机房里两部抽水机轰鸣,看水从河里抽上来,扬程30米高哗哗喷入水渠,顿时大开眼界,当即深为震撼。

另一次是我高中毕业回乡务农后的一天,正值抽水机站抽的水灌溉本生产队的池塘和稻田,由于当时河水进入抽水机站的水流太小,不足以供应两台抽水机满负荷工作。于是队里组织劳动力到杨家河进行突击行动。全队30多个劳力,8人一班,分4班轮流下到抽水机的进水沟,将其拓宽、掏深。头天下午6点钟下河,翌日凌晨两点钟干完,进水沟由原来的2米宽刮到3米宽,水深由原来的齐小腿到齐腰深。水沟长度近30米。

诚然,杨家河抽水机站的建成之后,修挖水渠是一项相当浩大的工程,所灌溉的地域是4个大队,上万亩粮田,我们无法统计4个大队挖掘、修筑的水渠有多长,工程难度有多大。所修水渠穿山绕塆,遇地势低处,须填土筑高;地高处,特别遇丘陵或山包,要往下挖。险峻之岭,陡峭之坡随地都有。至今,我回老家黄士塆时,每次都要从包岗到刘家茅屋那段水渠上走过,这段长逾百米的水渠,渠上高出底下平地28米多,这仅仅是上万米水渠中的一段,而与此类似的工程又是多少?从事过修渠的老人告诉我,水渠从1962年开始修的,到1965年才完工。

河水通过抽水机抽上渠道,再灌溉到各生产队的池塘稻田,各处农人的喜悦和欢欣可以想见。而悠悠长渠环绕我们大队的山边、田畈和塆前,更是给我们儿时带来一场又一场的欢乐。小时候上学和放学,每次从渠道上行走,那清澈的渠水,仿佛笑嘻嘻地从身边流过,浪花起舞,波光粼粼。多少回在不耽误上课的情况下跳进水里游一趟,感觉爽到极致,开心到爆。

那清澈的流水,从渠道开口流进低处池塘,哗啦啦奔腾飞泻,卷起千堆雪似的浪花看得我们心潮激荡,乐不可支。水流向稻田,滋润得龟裂的干田噗噗作响;水往稻田深处,得到水滋润的绿茵茵稻秧迎风摇曳欢笑,似乎向人们感恩致谢。

故乡的河——巴水,像世界所有的河流一样,有暴发洪灾冲决堤岸和库坝,毁坏房屋和淹没田地的过往,但这一半属于天,一半缘于人造成的,不是河之本意。一年中大部分时候,巴水温顺、平和、沉静地流淌。她的先天任务是,接受所有的水流,送往长江,然后注入大海;她的后天功能是,灌溉万顷良田,造福两岸人民。仅一个扬家河抽水机站,抽水灌溉了我们附近四个大队的水田,保证了旱季稻谷获得丰收,几十年来令我们数以万计的受益者感恩不尽。诚然,巴河水流经我们黄土塆所属地段不到5里路,而她流经的148公里为两岸灌概的面积我们无法统计,千百年来给两岸数十万人民带来的福祉根本无法估量。

这正是,巴水是我故乡河,恒古以来造福多。两岸人民长享用,无穷恩赐堪颂歌。

 

 

也许地球诞生不久,源于现今湖北与安徽交界处的西峰尖,逢下雨天就有一股涓涓小溪在地壳上流淌,经过千百年往低处流的洗刷、拓展、汇集,成长为一条小河。再经过亿万年的断岩劈壑、穿山过岭、九曲回旋,壮大为行程148公里注入长江的滔滔巴水。数十亿年来,巴水对沿途风化、脱落的山体体表岩石和地表岩石不断地冲刷、撞击、摩擦形成的河沙,长度与水系同步,厚度与岁月俱添。从百度地图看到,巴水长途奔激、恒久推进、到我们大屋塆村的地界后,较之上游宽了许多。我们村紧傍河边有五个小组,所属河段约有1800米左右,河面最宽处千米以上。涨水季节,洪涛奔逸之时,站在河这边的我们遥看河对面,大有临江观海,一望无际之感。每逢此际,一种莫名的优越和荣幸充溢心田。

五、六十年代大集体的时候,社员们在生产队劳动,争工分,家大口阔的农户缺吃少穿,记得那些贫困的日子,我常常与塆里的大人一道晚上到在河里捕鱼,有夜,在捕鱼的间隙里,我仰天躺在浩瀚无垠、松软温柔的黄沙上,凝视广袤的苍穹神秘的夜空繁星点点,自语道:如果黄沙也能卖钱,我们、乡亲、种田的农民就可以摆脱贫困,过上富裕的日子。

没想到,时光一晃几十载后,当年我所躺之处,连同上下游各数十公里河床所盛载的细小物体,成了巨额财富。上巴河的黄沙以颗粒大,硬度强而享誉全国,独占建筑市场的鳖头。由于建筑行业的兴起,我们那里的河沙,似一块超级巨大,切不完的蛋糕,使得嘴馋了的不同阶层,不同势力,不同人群,无休止地挥刀切割,以饱口腹之欲——以谋暴富之利。

几年来,我们大屋塆所属河段的黄沙开采运作形式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政府出卖资源。将河段估算作价卖给地方有财、有势的个人,然后他们纠结势力,组成团伙,挖沙、运沙、卖沙至全国建筑市场。其在本河段一人独大,四邻村民莫敢进入,以国家资源肥了个体。他们横行乡里,欺凌弱者,逐渐演变成恶霸,黑势力。第二阶段,黑势力被打掉后,村民见河沙紧俏,赚钱容易,自发地到河里去采沙。县、乡政府也并非不管,是管而不紧,力度不大,也可能有意让守土人赚得几分几文。于是全村老少齐上阵,有车的,用卡车、四门六座、农用车、四不象、大三轮,手推车、电动车,甚至有一段时间村民用桶装肩挑。期间,政府有一道严令,不准铲車下河,下河就没收,罚款。没车的是更大部分村民,他(她)们扛锹下河,帮有车的上沙、装运,以此赚点工钱。这样一来,带来的害处是秩序混乱,四处瞎采,遍河开花。因此引起的斗殴打恶架事件时有发生。因运沙车辆的频繁辗压,乡间公路一次又一次被毁坏。若任其发展,后果严重。现已进入第三阶段,就是政府在各河段建立河沙管理站,统一管理,但目前采沙和销售政策不透明。不知效果如何,尚须拭目以待。

时代进入二十一世纪,共产党的领导一贯是为全中国人民谋幸福,十九大的目标就是要在“两个一百年”期间让祖国人民全面进入小康生活。2020年进行脱贫攻坚,环境治理,还我青山绿水。我们在深思,故土谁来守?此身献给两岸人民的大河如何存续?是否应该为其构成良性循环的生态链?让一条富饶之路走向光明的未来。

故土谁来守,家乡富或贫?我们仅以黄士塆为例,上世纪八十年代,黄土塆有人口150多人,田地160多亩。父辈同龄的男劳力3O多人,我们一辈的男劳力2O多人,与塆下妇女共同耕种160亩士地,大半粮食交给国家,小半自己食用,守着祖辈生长的土地。生活虽贫苦,但公平合理。生活成本低,也能养儿育女,幸福健康。但现在随着国家政策的变化,人口在减少,生产队百分之八十的士地荒芜无人耕种。塆下老人健在只有几个,加上我们同辈和晚辈,户口还在农村仅有2O几人。他们分做两群,一群在外打工,一群在家种田。打工一族在外除了吃喝,生活开支,年底拿回家3到4万元钱,过一个春节节约的也要用上万元左右,大人小孩的生活费一年也要花上2万多元,一年下来,所剩无几。在家种田的,几亩田稻谷纯收入上不了3000元。棉花和其它农作物变卖有五到六千元,一年下来也不过万元。现今物资消费贵,生活成本高,这样的收入水平算不算贫困?更令人忧心的是,地无人耕种,良田荒芜,塆里人口减少。很有可能过不了几年,村子空落,会成无人村,土地无人耕种,也会成荒畈野畴,大片土地丢失。

我们希望,好政策能带来好举措。如果利用当地的资源,大搞产业,整合人力,在家乡发展,建立长效机制,使当地乡民早日摆脱贫困,走上福裕之路。如今黄沙价大,五至十年挖不完,如果充分认识保护、开发和利用的重要性,富民之路必将更加通畅平坦。现在上巴河的黄沙建立起国家、集体、个人三合一体运作机制,不失为良策,既留住部分乡民在家发展,也守住了士地。无根之萍经不住风浪,国家失去了生存根基就没有长久发展的未来。

地球是人类生存、繁洐的家园,保护、爱惜、合理利用是我们人类世世代代的责任。大河一度被泛滥地采挖,留下深坑大洼,百孔千疮,触目惊心。诚然,长期采挖河沙,会改变河床底面形态,进而改变河流的水文规律,会形成漩涡、回流等复杂的流动方式。这些流体现象,会以影响沉积物的堆积,或造成沉积物被掏蚀的方式,进一步影响更大范围内的河床、堤坝、河心沙洲,从而影响河流的堤防安全、桥梁安全、航道安全。所以擅自挖掘河道砂是被禁止的,特别是靠近桥梁和关键堤防的河段。亿万年自然力量造就河床是地球的命脉所在,保护她就是保护人类的生命。

今日回乡,倘佯在河岸我凝神深思,百里巴水将存续多久?

回城寄望,她应与人类并存,是否有绿水长流的美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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