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 考 了15 分

2017年高考，女儿作文至少多考了15分，加上专业分数，不负众望，顺利高中理想美院。虽说是复读，但真正复习文化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全凭从前功底，而在高考前我的一堂午餐课，有如天意，直接神助她超常发挥。

孩子进入高中后，早出晚归，做不完的作业，忙不完的考试，竟然没了交流的时间，更不要说给她什么学业指点。好在我家有个多年养成的习惯，吃午饭的半小时是一定要聚在一起的，特别是冬天，在整齐干净，温暖如春的阳台上，接上电火锅，边吃边聊边晒太阳，甚至吃完了阳台上直接寤寐“充电”。但更多的时候，我会利用这宝贵的半小时，有意地为孩子打开视野，放开思路，讲评时事，欣赏美文，回顾家世，考证历史，分析得失……观点和思想拌主食而吃，知识和趣闻与菜肴同食，餐桌连着大世界，喜怒哀乐半小时，影响于无形，润物于有声。这么多年讲下来，有时难免会重复颠倒，讲车轱辘话，妻女们毫不客气，直接敲碗抗议:"粮票故事”、 “粮票故事”。这是老喜剧演员严顺开的经典小品，老爷爷年龄大了，反复讲捡到粮票的故事，小孙子在父亲孝顺的教导下，每次都假装是第一次听到……好在我做过老师，看书多，加上思想不停，笔耕不辍，每次都能化险为夷，重换主题开讲。在这样环境的熏陶下，孩子课外阅读兴趣大增。前几年，李娟的散文兴起，我在同事那里看到《我的阿勒泰》，一口气读完，在午餐课上推荐给妻女，她们同床阅读，直至半夜，并读完了李娟当时的所有作品，我顺势又推荐了刘亮程、鲍尔洁·原野 、迟子建、路遥等等，那阵子，午餐课上大家交流的都是“一个人的村庄”、 “草言草语”、 “额尔古纳河右岸”，"平凡世界"。包括咀嚼“我一回头，身后的草全开花了，一大片，好像谁说了一个笑话，把一滩草惹笑了”这些灵动鲜美的篇什……在博览群书的基础上，坚持让孩子观察生活勤思考，从自已或自家人的身上寻找故事，挖掘独我一个的素材，再放到社会、时代这些宏大的生活背景里，写出了"小鱼咬小脚"的活灵活现的日记，"河上起网鸥鸟来"的环保主题散文，上小学时，就在当地的晚报上发表了文章。

进入高中后，孩子的作文得分在班级里却只在中等偏上，提起这个话题，一家人都很郁闷。我安慰她们，高中作文以议论文为主，还要在观点上，逻辑推理，文章结构上下功夫，但吃过的饭是不会白吃的，读过的书是不会白读的，它一定隐藏在脑回沟里的某个深处，积聚在心灵的某个窍洞里，单等一次点燃爆发。

公司搬迁到新区，中午回不了家，星期六和星期天两个中午就越发的金贵，但只能泛泛指点。2016年艺考后，孩子专业分数太低，我们反思，只怪我们给她学艺太迟，没给她找好的专业培训班，但加上高考文化分，足够上二本的。孩子不甘心，执意要复读，我们再给她机会，并报了省城艺之行美术培训班。一年里，除了过年几天回来，孩子一直在拼搏，并一下把美术专业统考成绩提高了58分，还拿到了理想美院的校考合格证。三月份，孩子回到班级，刚好“三模”，问要不要参加。我说只要不是最后一名就是胜利。成绩出来，全班倒数第二，我狠狠地表扬，重重地奖赏。我的午餐课直接剖析老师提供的所谓“三模”好作文,进行精心剖析讲解。但看得和讲得多了，我为现在应试的孩子悲哀。所谓的好作文如出一辙，都是观点加材料的堆砌，观点鲜有自己的，而材料则是大书店小书店铺天盖地的高考素材，甚至在所谓的好作文里看到同一个事例被几个学生引用。孩子们自己的生活在哪里？个体的不可替代的唯一的独特的生命体悟在哪里？我看到的是教育装配生产线上的一个个尺寸相同的标准件。没办法，为了高考应试，我打着自己的嘴巴，也为孩子买了叁本高考作文素材，其中至少有40%内容是重复的。直到高考结束，忙碌的孩子到底翻看了多少，不知道。

高考的前一个星期天中午，我突发奇想，给孩子放松一下，讲点有趣的家事吧。我给她讲爷爷学自行车的故事。爷爷是农场的分场场长，分管四个连队，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分场给他配了自行车，这在当时是很了不起的事啦。但爷爷年龄大，会骑不会上下，每次上车就找墙根或者树，靠着爬上去，一脚用劲驶了去，下车再找墙根，慢慢倚上去再爬下来。到了雨天，车就骑人回来。后来，他把车藏在某片防风林或草丛里，做了记号，回家后就理直气壮地叫我们帮他扛回来。有一次我站在家里的窗前，看到他骑车回来，竞然直接对着我家稻草堆撞上去，踉踉跄跄熟练地爬起来，四处望望，掸掸衣服，扶着车笑眯眯地回家了。我们都笑话他老土了，这么简单的事都学不会，跟不上时代了。爷爷笑而还击，你们也会有我这一天的。我还给妻女讲一个同学父亲的故事，给刚工作的女儿买了一辆自行车，他不会骑，推了四十多里路送给她，女同学讲时喉咙都哽住了。自行车在那个年代可是大件，结婚彩礼必备，象征着身份和财富啊。我顺便还讲了时代的变迁，共享单车让老百姓更方便了，飞机成了普通人出行的选项，高铁拉近了世界的距离……“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围绕车主题，讲了足有半小时。

高考第一天，上午是语文，我十点多看到了语文试卷，作文给的一段提示，“生活中离不开车。车，种类繁多，形态各异。车来车往，见证着时代的发展，承载了世间的真情；车来车往，折射出观念的变迁，蕴含着人生的哲理。”我心中窃喜，第一反应就是，如果孩子能把我讲的故事嵌进去，发展、真情、变迁就都有啦。中午电话一打通，妻就说，孩子催问多少遍啦，老爸怎么还不打电话。孩子接上电话，激动的语无伦次，说作文用了我讲的故事，夹叙夹议，而且是一口气写完了，感觉痛快淋漓。呵呵，小宇宙终于爆发啦，高考开门红，我表扬鼓励的同时，提醒她，考过就别想了，准备下一场……我又有点不敢相信孩子的感觉，低调点吧。接下来就是等分数，高考出成绩的那天傍晚，下了大暴雨，我在远离家的公司里加班等消息，第一时间查到分时，我竟然不敢相信，输了几遍准考号，身份证号，刷了几次屏，文化总分286，这与昨晚散步时妻的预估一分不差，真是神奇了。语文比上次多考了19分，孩子早就分析说语文基础知识发挥正常，甚至还有几道古典诗词没对上，也就是说作文至少多考了15分。对于一个仅仅复习三个月的艺考生来讲，这个成绩超级棒啦。

查到成绩后的再一次午餐课上，我再次开讲:想象一下吧，改卷老师在改了那么多的高考素材堆积出来的相似的、大而空的、干巴巴的作文后，突然一篇鲜活的，独特的，有趣的而又带着老师童年经历过的熟悉而又陌生的紧扣主题的作文出现时，不给高分，天理难容啊。这次高考的高度逗巧契合，传奇般的不可思议，是祖宗的护佑，先人的暗助?这样解释太唯心主义了。套用网上时髦段语:午餐作文课是要开的，万一中了呢。没有撒网万千次的百般辛苦,哪里得来万分之一的惊喜。作文要唯我，生活是源泉，教孩子学会在生活中淘宝、积累和总结，岂止是收获一两篇好文章？作文即做人，作文的方法、态度和精神将会使人受益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