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结账

阿黄遇到朋友或熟人总是满脸堆笑，会把眼睛眯成一条缝，面部肌肉往上一拉，挤到眼皮下，像一条田埂。他有一个常人不具有的特点：喜欢盘算，尤其在吃早餐这事上，算得比猴还精。

他有个习惯，从周一到周五，五个工作日里，每天早餐吃二两面条，然后准时上班，雷都打不动。面条为本地有名的龙须空心面，牛肉臊子。这面吃起来爽口，不腻，有味。吃完面，连面汤都要喝得一干二净，他说营养都在汤里。

阿黄吃面要选时间点的，在店里没有熟人或人较少时才去。他进店后，跟老板说“二两，常规的”，老板都知道是“少红，牛肉臊子”。但他不会立即结账，一般是吃到最后，也就是吃完面喝尽汤，走时才结账。往往这个时候，店里来了很多客人，当然也有熟人，包括朋友、同事，每天是常有的事。

面店在政务中心对面，人来人往，生意超好。所以，阿黄的运气似乎总是跟这家店生意一样——超好，几乎不花钱，都是别人帮他结了，不是这个结，就是那个结。

这跟他结账的时间点有关，他研究了许久才得出的结论。大不可细算，每天二两面10元，一周5个工作日的早餐就是50元，一个月按4周算，起码也有200元。这省下的200元，自己要办好多事，至少又可以给儿子买一套学习丛书，或玩一次水上乐园，这都得益自己为人处世有道。

通常，一般的人走进店里吃早餐，就顺手用手机扫了贴在店面门口的二维码，把账结了，坐等面吃。这样至少有一个好处，免得吃到中途，即便碰到熟人，自己也不管了；如果没有结账，别人帮结了，虽钱不多，还欠人家一个小人情。要是等着最后结账，通常都会碰到熟人朋友的，别人一问，没结账，都会顺带结的。这一前一后的结账，里面的道儿精还真不少。但阿黄似乎喜欢长期欠点别人小人情，不在乎。他有一句口头禅“脸皮厚，吃得够”。

阿黄总是吃完才结账。但通常还等不到吃完，就有熟人、朋友进店吃面，一看阿黄在，礼貌似招呼一声，便顺带说一声“挡账没有？”“不用，我自己来。”阿黄在委婉回答时，也相当于在推辞，当然还有另外一层重要意思在里面——没结账。这一来，账，当然被熟人或朋友结了。因为你比别人先进来，总得先吃完吧，你离开时总得去结账吧，所以一旦碰到这种情况，阿黄不能撒谎说“我挡了”，不然在熟人或朋友面前假打，别人会瞧不起的，于是就干脆点。

那天，是阳历年的最后一天上班，上完班就放假了，阿黄像往常一样来到这家面店，常规的要了二两，慢条斯理地边吃边看手机，吃到最后也没见一个熟人或朋友来吃面，只好自己实打实地结账。正当他用手机扫二维码时，突然背后有人拍了一下他肩膀，回头一看，是多年不见的一位同学，同进来的还有几个人，看样子是同学的朋友。阿黄怔了一下，寒暄几句，然后问：“几位？”同学说：“我人多，用不着。5位。”阿黄嘴角一扬，抿笑，结了6个人的面钱，走出店，自言自语：今天撞到鬼了。

2021/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