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笔锋的头像

笔锋

网站用户

散文
201901/17
分享

灰狼与老屋

灰狼,是父母养的一条护家狗,有狼的智慧,更有狗的忠诚,或许是狼与狗的结合,皮毛灰黄,所以取名灰狼。灰狼与老屋有着深厚感情。一份情,一份思,一份爱。对父亲、对老屋、对生灵、对过往始终在心底种下了深深的眷恋。

灰狼第一次见到我时,汪汪直叫,母亲说叫啥子,是家里人,灰狼就停止了叫声。此后每次回去,灰狼便摇头摆尾,从进入它视线的十米开外就跑来迎我进屋,又是舔又是挠,很是亲热,像是久别的恋人。每次回城时,灰狼会一路跟着我们到公路边,目送我们的车离开,直到拐弯过了那个山梁,它看不到为止。

白天,灰狼通常是在父母老屋门前院坝子,时儿趴在地上闭目养神,时儿站起来伸伸懒腰。父母去坡上干活,它总是屁颠屁颠一路跟着,谁都引不开它,坚定地等着主人干完活一起回家。在开花的季节,偶尔去追一下蝴蝶,但不会超过半径十米的范围。主人吃饭时,灰狼会端坐地望着主人,静静地等候主人吃完后给它招待。每次做饭,母亲都要给灰狼一份,主人吃啥,灰狼吃啥,所以灰狼比别的狗们都要强壮。晚上,灰狼会自动到它的窝,坚守阵地,开始整晚值班,尽管没有谁来换班。有灰狼在,父母根本不用担心夜晚是否有小偷来偷鸡摸鸭,灰狼是小偷摸不走的,摸狗一说不存在。遇陌生人,如果没有主人招呼,灰狼会充分展现它的狼性。所以,我们老屋至今都非常安全,尽管现在没人住了。

在今年端午节之前,每逢节日,我和兄弟两家人都要回乡下老家看望父母。跟他们一起吃吃饭饭,劳劳磕磕,摆摆龙门阵,听父亲讲他的收成,分享他种的红薯像南瓜那么大、足足有十斤重的劳动成果。我说是变种了的吧,父亲据理力争,说是正宗优良品种,加上精心管理和施加农家肥。我们回城时硬要叫带上,他说是绿色产品,没污染,在城里都买不到。那些红薯,父母吃,灰狼也吃,当然吃得最多的是猪,冬天那是猪的主粮,吃不完的就打红薯粉。每年都要收获几千斤,都是父亲一个人用老肩膀从地里挑回来的。我知道那个红薯疙瘩,老重老重,担在肩上死沉死沉。

每逢回老家,除了父母高兴外,灰狼也高兴。平时灰狼身边只有我父母,一下回来那么多人,可把它乐坏了。它这个亲了那个亲,最喜欢跟几个小朋友玩,无论怎么去摸它,灰狼很温顺地服从。

参加工作前,我都全面体会过农村的一切。记得14岁那年,父亲硬要我到田里像大人一样挑草头(人工割下稻谷连着稻草的产物),挑到半路,换不过肩,压得我右肩痛至骨神经,一下甩在地上,抖落了很多谷粒,把父亲心痛呀!那可是父母起早摸黑不知流了多少汗水才换来的粮食。但父亲没有过多地责备我,要我永远记住农村的滋味。后来他再不叫我挑了,直到我上高三有力气时主动承担重体力的活儿。自那以后,我非常珍惜学生生活,彻底想通过读书来改变命运。

当然,那时还没有现在这条灰狼,陪伴我度过快乐童年的是我上高中时被人用毒药毒死的那条黄狗(叫阿黄),灰狼继承了那条阿黄的特点,虽然它们处在不同的时代。

转业回老家工作后,几次接父亲到城里来一起生活,他始终不来。说是在城里待不惯,只是偶尔来城里看望下孙子们,吃完饭当天就回了。但我知道真正原因,其实父亲是舍不得他那一亩三分地、亲手培植的果园,还有乡村医生的那份坚守。母亲还在城里住了几年,给我们带小孩。那段时间,老家只有灰狼与父亲陪伴。

今年端午跟往年不一样,是个刻骨铭心的日子,那天父亲永远离开了我们。我彻底地完全地流泪了,生平第一次流那么多的泪,让我真正体会到了“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这句话的深刻,连灰狼都吃不下饭,闷闷不乐。

送完父亲最后一程后,我们就把母亲接到城里一起生活,把灰狼独自留在了老家。灰狼孤单地就像父亲静静地躺在那里一样,看护着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连筹带借花了3000多元盖的老屋,很可怜。今年农历九月十四日,按照农村风俗,我和兄弟回老家为父亲修坟墓,灰狼一直跟着我们。它知道我们要去的地方,这回它始终走在前面,像是带路一样。在经过另外一个湾时,只见门前有条像没有人养的土不拉叽的白狗,主人没在家,也许很久就没在家了,因为门是锁着的,屋前街沿灰尘很厚。白狗露出呲牙咧嘴,好像不准我们从它的领地路过。我们正寻找周围有无棍子之类的防身武器时,只见灰狼迅速跑到白狗面前交谈着什么。一会儿,白狗就溜到了一边,给我们让出路来。我们边走边看白狗跟上来没有,直到我们顺利通过,灰狼才快步跟上来。兄弟说,灰狼是去跟白狗打招呼,它主人回来了,得给面子,否则,别怪它不客气。我相信这样的解释,因为狗类也有自己的交流方式,毕竟它们都生活在同一个地方,平时都熟悉,只是那条白狗不认识我们。

母亲进城后,灰狼就给了我大婶家喂养,有时是隔房的三婶家。灰狼一日三餐总是东一顿西一顿的,饱一顿饿一顿的。因为大婶家子女也都在外地工作或务工,她偶尔被四儿子接到重庆去照看孙女,隔房的三审有时也去女儿家散散心,她儿子也在外地,以前偌大的几十号人热热闹闹的一个湾,现在就只有两个老头守着,一个是我大伯,一个就是那个三婶家的三伯。他们年老体弱,自己都照顾不过来,那有精力照顾灰狼。前次回老家摘父亲在世时栽种的柑桔,我见到灰狼明显瘦了,已经露出了背脊骨。但精神还在,职责牢记。听大婶说,灰狼太灵性了,给它吃了后就回我们家。灰狼白天照样像父亲在世一样,在屋前院坝上巡逻,晚上在那个窝里站岗。

现在灰狼不用为家禽被小偷摸走担心。因为母亲进城后,除了灰狼,父亲生前饲养的带生命的东东通通处理了。蜜蜂,按照父亲生前的安排,大伯和三伯一家一半;家禽,我和兄弟带进城里成了盘中餐,还有……尽管老屋空无一人,灰狼还是守候着、看护着,它要等着主人回去。母亲常常想起饲养的那些生灵和置办的家当,都叹气说要是我父亲在多好,人一走,什么东西都送人了,想起就心寒,因为父亲才七十岁。在他没生那病前,身体硬棒着的,一直在家干农活。从生病到走,只有十个月,走遍了周边所有大城市医院都无能为力。临终前,叫我们把他那印有红十字号的医药箱保管好传承下去,希望我们的子女多读书继承他的职业(父亲在农村干了一辈子赤脚医生)。

不知道灰狼为什么如此坚定执着守着那个老屋,或许那个老屋才是它的家,还有父亲在那里,任凭风吹雨打都不离开。

2019/1/15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