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个故事在我脑海深处尘封了20多年,把这零碎的记忆变成几段文字,是近年来我一直想做的事。今年时逢建国70周年,为这美好的日子,为我逝去的青春,为我亲爱的祖国,现在就把它打开,淋浴新时代的阳光和雨露。
——题记
大战“老风口”
很多年来,一想到第二故乡,就想起了部队驻地一个叫“老风口”的地方,就想起了冬天在老风口跟雪斗和春天在老风口植树的点滴、过往,那是永远挥之不去的记忆,那是对第二故乡的深深眷恋,那是对祖国西北边陲的丝丝牵挂。
那年冬天,我参军入伍,来到祖国西北边陲的某边防部队。驻地在一个小县城,人口稀少,县城不大,一支烟的工夫就可穿过城市,少数民族人口居多。
每年春天,我们都要到老风口植树。说是春天,在内地已快进入夏天了。大西北一年几乎只有两个季节,那就是夏天和冬天,大概各占一半。春天和秋天都很短暂,加起来的时间不到一个月。
老风口的风逞狂得出奇,能把牛羊吹出国,令人望而生畏。在长达20多公里的老风口路段,常常刮起10级左右的大风,夏季飞沙走石,冬季风雪堵路。遇暴风雪,大风可以把经过的车辆吹翻,把两边山上的雪卷到公路上,形成一条又长又硬又厚的雪墙,直接堵塞交通,甚至造成人员伤亡。那条公路是县城到地区的唯一通道。所以一到冬天,我们部队的首要任务就是随时保障那条公路畅通。
我们最担心冬天刮风,县城只要刮一点小风,距离县城几十公里处的老风口必定刮大风,也必定堵塞交通。
一天,连队突然响起了紧急集合号,部队迅速集合完毕。连长宣布命令,接上级通知,命令我连立刻赶到老风口铲雪,疏通交通,工兵连的推土机已在赶去的路上。那时部队只有工兵连一台推土机,所以大量的清除积雪任务需我们步兵。连长的话一完,我们各排班迅速按照分工,抓的抓铁锹,扛的扛铁镐,拿的拿大扫帚,向老风口跑步前进。
在奔去的路上,沿途停了不少地方车辆,前面的公路已被大雪封堵,无法行驶。车上的行人看到穿绿色军装的我们跑步到来,纷纷下车鼓掌。“有希望了,救星来了”不知谁在说。是啊!一个个绿色给他们带来了希望,这生命的颜色在白茫茫的雪域里燃烧着,给过往的行人在寒冷的等待中增添了些许温暖。经过几个小时激烈的奋战,公路打通了。当一辆辆滞留的车辆带着谢意一路鸣笛缓缓前行时,我和战友们感到很欣慰,那时那刻我们心连着心。为了尽快打通公路,我和战友们双手全打上了血泡,渴了——喝一口军用水壶里早已结冰的水,饿了——啃一口军用挎包里硬硬的馕。
那年,地委下定决心,誓战大风,植树造林,变戈壁为绿洲。每年春季,植树大军浩浩荡荡,有军人、有干部、有工人、有学生……军民齐上阵,试看谁能敌。栽种的都是大西北特有的白杨树,由于环境极其恶劣,成活率不高,但总能活些,一旦存活,就不容易死,充分展现其特有的生命力,顽强地生长。年年栽种,也年年补植。第二年去植树,看到头一年存活的生命,我们异常兴奋和高兴,像稀世珍宝一样精心浇水、管护。
当兵三年,栽活不少树,为边陲城市增添了些许绿色,也为老风口的治理贡献了一点力量。
经过一茬茬官兵、一代代人的共同努力,20多年过去了,曾经回去看老部队的战友说,如今老风口已绿树成荫,昔日风狂的暴风再也不会把雪卷在公路上堵塞交通,被两边一层又一层的防护林挡在了几百米开外。
铁厂沟抗洪
新兵训练快下连时,驻地附近铁厂沟遭遇了百年不遇的洪水。那天除了我,全班战友都参加了抗洪抢险。多少年来我一直感到不安,因为没能参加那次光荣的任务,同时也想念班长的那份关爱之情。
紧张的新兵三个月集训按计划全部结束,也迎接了考核,只等分配下连。这期间,连队都开始整理营区卫生,给树林带打理出有棱有角的田埂子。一天,我们班到营区野外拉土,由于第一次乘军车到营区外,我们新兵异常兴奋,都想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尽管拉土的地点在城效戈壁滩处,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的激情。一上车,我们又说又笑,车开动了我全然不知。“小心,头”不知是哪位战友在我身后提醒,我正回头探个究竟时,只听“砰”的一声,我的左侧头部撞在篮球板上,左眼顿时眼冒金星。车停下,班长从副驾驶出来,问我要不要紧,能不能去装土。我说没关系,问题不大。那天我随全班战友一锹一锹把141解放车装了满满一车土。完成任务回到连队不久,我左侧眼睛部位开始慢慢变肿,后来整个成了“熊猫眼”。班长看到就心疼,生怕有个闪失,带我到卫生队治疗。军医说,充血很严重,吃点止淤血的药,休息几天就会好,幸好视网膜没受损。
就在我眼睛受伤期间,连队接到了那次抗洪抢险的任务,班长把我当病号上报连部给留了下来。我作为留守人员,眼看不能到抗洪抢险一线,很是着急,就在班里把开水烧好,又烧了几桶热水,放在火炉旁边温上。尽管是春季,但大西北早晚的气温还低,都在零下,不用想就知道战友们的任务很艰巨,要争分夺秒,又冷又饿。
那天,部队很早就出发,天黑了才回来。听战友说,在赶去现场的路上,141解放车跑得飞快,恨不得插上翅膀一下飞到目的地,在戈壁滩上差点把他们从车箱抖出来。时间就是命令,时间就是生命。上级要求务必以最快速度赶到抗洪现场。由于气温反常,铁厂沟水库两边山上的积雪,比往年融化得快,来势汹汹,大有决堤的危险。一旦决堤,下游牧民的生命财产将受到严重损失。戈壁滩到处是坚硬的石块,军车根本没沿已有的道路行驶,全按作战地图抄近道另辟蹊径,一路上下颠簸,左右晃荡,有些战友早上吃的饭,全部从胃里翻了出来。
那次任务圆满完成,战友们疏通了山洪,在戈壁滩上硬是用铁镐掘出了条条沟渠,让冰冷的雪水往戈壁滩流去,保住了大堤。回到营区,战友们的裤子硬得像铁布,那是被雪水浇湿后结的一层厚厚的冰。
战友们回到宿舍,看到我烧好的开水和几大桶热水,非常高兴。班长说我在家留守,也算参加了抗洪抢险,保障了后勤,对我提出表扬。但我知道,我没到一线,只是做了一个留守人员该做的事。那天全班去执行任务时,班长并没有安排我在家烧水,只是叫我好好休息。
多好的兄长般的班长啊!
岁月吹走了青春的容颜,但留下青春的记忆。“我的老班长,你现在过得怎么样……”这首军营歌曲《我的老班长》,是我至今最爱唱的歌。歌声里有对军营深深的记忆和怀念,更有对班长的一份敬意和想念。
国防施工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边防部队非常艰苦,条件较差,取暖靠火墙,洗澡每周一次,共用的一个大澡堂。官兵们跟家里沟通全靠书信,通常一去一来要一个月才能收到,电影《遥望查里拉 》的情景,在我驻守的边防部队都能生动的体现。
一名军嫂休假带着从没见过父亲不满两岁的儿子,来部队看望两年不见的军官丈夫,从内地一个小乡镇出发,坐汽车、火车,再坐汽车,整整花了十天时间,好不容易来到部队驻地,却没见到丈夫。
原来她丈夫临时接到任务带领部队到边境线国防施工去了,给家的书信还在路途中。部队有规定,家属不能到施工现场。这名军嫂只好住在部队招待所,直到她假期结束,丈夫都还没回来。等她返回老家时,家里收到了两封丈夫写给她的信。她迫不急待地打开,一封说的是可以带孩子来部队;一封说的近日要外出施工,不要来部队。把她搞得莫名其妙,怎么一会儿说“来”,一会儿说“不要来”。等她仔细看完最后落款时间才明白,原来写“来”的信在“不要来”的信的前几天。这名军嫂和她丈夫写的信始终在路上,可同行不同向。
后来这个故事在官兵中传开后,新闻干事采访这名军官,问他有什么感慨。这名军官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他身上的故事在部队比比皆是,什么也不说。
是啊!“什么也不说,祖国知道我,一颗博大的心啊,愿天下都快乐......”这首军歌《什么也不说》,不正是像这名军官一样的所有当代中国军人的真实写照吗?
新兵下连后我分配到工兵连,每年冰雪融化后,在四、五月份,我们全连官兵都要到边境线上进行国防施工。那时边境巡逻条件较差,稍好点的靠骑马,大多数靠双脚,每次巡逻要花很长时间。上级赋予我连光荣而艰巨的任务,就是修建巡逻公路,一年修一段,最后达到联通边境线所有巡逻公路,改以往传统巡逻方式为摩托化。
在那当兵三年,全连修了三年的公路,其中一次因报考军校指导员让我留守复习就没能参加。部队每次外出施工时间都比较长,一般从四、五月份冰雪融化开始到十月份初雪后冬季正式来临,时间长达半年。这期间,吃住几乎全在野外,露宿帐篷,条件异常艰苦。
大西北夏季很长,戈壁滩的气温更是变幻莫测,“早穿棉袄,午穿纱,晚上围着火炉吃西瓜”是最贴切的形容,施工环境异常艰苦,在野外,全连官兵戴着草帽,顶烈日、战风沙、抢施工。到了中午,地表温度常常是四、五十度,在气温最高时鸡蛋打在石块上就能烫熟,铁锹铲着滚烫的戈壁沙石土“吱吱”作响,如果一阵风来,沙土打在脸上隐隐灼痛,眼睛都睁不开,汗珠像倒豆子一样一个劲儿地不停滴在地上,把尘土打一个窝,一会儿就淹没了,满满一个军用水壶的水,如果不节约,“咕咚咕咚”一口气就可下肚。晚上裹着厚厚的军被外搭一件军大衣才不觉得冷,常常是刚入睡就被惊醒,戈壁滩一阵一阵的风把帐篷吹得啪啪响。
随着祖国的日益强大,终于与邻国就历史遗留的边境分界线问题谈判成功,划定了我所在边防部队守卫祖国的边境分界线。在我考入军校离开老部队时,战友们又出征遂行新的神圣的任务,架设边境铁丝网、军用电线……保卫着我们的祖国。
如今,老部队的边境巡逻公路早已在原来基础上铺成了柏油路,巡逻由摩托化变成了机械化,现代化的通信方式取代了漫长的鸿雁传书,想亲人时随时可视频,官兵们每天都能冲上热水澡,冬季用火墙取暖更换成了暖气或空调……各方面条件较20多年前今非昔比,极大地改观,有质的飞跃,在强军目标的道路上阔步前进。
这几个故事,只是数个心系祖国的共和国军人的一个缩影,也是各行各业为祖国奋斗、建设者们的一个扩展,更是一个个退役军人挂念部队的一份情怀。之所以把它写下来,一则我们须记住过去那段岁月的人和事,不忘过去,珍惜当下;一则我们须在“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新征程中,不忘初心,砥砺奋进。
——后记
(2019/2/28落笔,2019/3/5收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