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臆琼崖

昨晚，与久不曾通音讯的大学海南籍同学阿哲互发了微信。聊天中他多次用到“大陆”、“岛内”等词，使得我脑中产生了莫名的恍惚感。加之近期与同事聊起黎民百姓中“黎民”与黎族的词源关系，而黎族也正是海南的主要少数民族和阿哲的母族；更凑巧的是，我的毕业班里有两位学生此时都在海南谋求发展——机缘巧合，那就来遥臆那座祖国南垂的大岛，古书典籍里称之为“琼崖”的海南。

海南是中国唯二的岛屿省份之一，同时也是这个省份中主要岛屿的名字。海南得名显而易见，因其相对于被称作“海北”的雷州半岛及其周边大陆而言，位于苍茫的南洋大海之南，故而名曰：海南。在海南之前，这座岛屿曾被叫做过“琼崖”。琼崖其实是个多义词，它既是唐宋以降、特别是明清以来海南岛上的两个主要行政区——在不同时期分别叫琼州、崖州和琼州府、崖州直隶州——各取一字的简称式组合（同样的组合还出现在甘肃、江苏和安徽等地名上），也是其地理面貌的概览式总结。

海南之于大陆，最早的名称是“朱崖”“珠崖”“儋耳”。朱崖指的是红色的峭壁，即现今海南省儋州市的峨蔓湾，这里的海岸悬崖呈润红的赤色，巍峨悬峤，掩映在葱绿的草木中并与近海黝黑的礁蓬相映成景，远望极为壮观，可与千里之外欧洲英格兰海岸的多佛白崖比肩。究其成因，则是远古时代火山喷发后熔岩冷却形成。现已成为儋州的著名景点和避暑胜地。珠崖中的崖即前文所述之红崖，珠则是海南当地的特殊物产——珍珠。儋耳，原是一种古代海南当地少数民族的风俗：他们“雕镂其颊，皮连耳廓，分为数支，下垂至肩，作为妆饰”，也就是与西南独龙族、台湾高山族等相似的纹面习俗。在唐代以前，海南的地名大多为这种对其自然、人文地理面貌或物产的总结式概览，在朱崖、珠崖、儋耳之外，还有玳瑁县（玳瑁即一种珍稀大海龟的背甲，因质地光润，以前用作装饰品）、紫贝县等。侧面说明了当时的大陆对于海南的统治力薄弱，只能对其自然和人文地理做简单的面貌了解，对其产出做简单的采掘式开发。

唐代，海南当地的文人以朱崖郡玳瑁县城南“有山，土石多白，似玉而润”为由，申请将其地由改名为琼州琼山县。琼有两个义项，其一是美好的、其二是赤色的玉。以琼命名，首先是取琼山白润的外观，同时暗合了珍珠的美白与朱崖的赤红。从此而后，海南的地名便在继承古名外转而以美号而定，诸如儋州（继承了儋耳的儋）、崖州（继承了朱崖、珠崖的崖）、文昌（原紫贝县，取偃武修文之意）、万宁（取万福骈臻、万家康宁之意）。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海南与大陆的联系进一步加深，原本很多以物产命名的县份都改为了美号命名，大陆对于海南岛的开发也从早期的采掘式衍替为了更加先进、可持续的植育式开发。

中国众多的县级及以上地名里，根据神话传说命名的不多。传说中仙人居住的三座山岛分别是蓬壶、瀛壶和方壶，也即蓬莱、瀛洲和方丈。方丈据考证就是昆仑，现在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年轻的兵团城市昆玉市即以此命名；瀛洲即崇明，现在上海市的崇明区以此命名；蓬莱也叫琼台、琼岛、阆苑，其中山东烟台市的蓬莱区便以蓬莱之名闻名于世，还有著名的景区“山海仙境”蓬莱阁。蓬莱的别称琼岛，则是海南的别称和地名渊源词——琼——的来历，可见我与海南竟有这样的丝缕妙缘。顺带一说，蓬莱的另一个别称“阆苑”，是古典名著《红楼梦》里主角宝、黛二玉的前世神瑛侍者和绛珠仙草的居所，因而在判词中便有著名的诗句：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

一年前的初夏，同样是日晚薰风起、月映柳瀑斜的季节，我所担任班主任的中1802-1班迎来了属于他们的、一生一度的本科毕业季。班里的两位学生，来自山东东营的明轩和新疆乌鲁木齐的惠雯，分别告诉了我他们将要到海南去的消息。明轩考取了海南某所高校的研究生，打点行囊前去攻读历史学硕士；惠雯则相中了海南的自由贸易区，踌躇满志准备去创出自己的天地。从那时起，我在北国的港城，又增添了与那座祖国南海上棕榈葱茏的海岛新的缘分。使我可以在往后的闲暇时光里，得以极目南眺，遥臆琼崖。

行文至此，悬笔以绝。

最后，问候远在海南的学生明轩、惠雯，祝夏安。

辰月引日

写于理工三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