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禾
第一次锄禾的时候,年纪小没有上学,我还不知道有一首诗:“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专门来写锄禾,而且描写得这么贴切,这么真实,这么有名,老幼皆知。我想这个人一定是经历过锄禾的,否则决不可能有这么深的感受。
真正能体会到锄禾的是北方人,北方的农村秋季天气比较旱,多种谷子,谷子是一种生长力特别强的农作物,耐旱、耐贫瘠,在十分恶劣的条件下也能生长。每年麦收后,北方的农民都会将一些良田用来种玉米等高产作物,而把一些边远、土肥条件不好的地用来种谷子。谷子基本上是望天收,谷子种到地里只要有一点雨或墒情就能发芽长出,刚长出的谷子苗十分幼小,紧紧地挤在一起,如果不及时疏苗就会影响其生长。这时候就到了锄禾的季节了。锄禾的辛苦是常人难以想象的,农活中有三大累“和泥打坯上房梁”,虽然没有提及锄禾,但如果要人选的话,人们宁可选“三大累”,也决不选锄禾。六月的天气炎热难当,平常人坐在屋里还感觉十分难受,庄稼人却顶着烈日,面朝黄土背朝天,半蹲在地里,一手拿着小锄,一手拨弄着着灼热土壤中的一株株禾苗。刚长出的禾苗小的像一根针,密密麻麻,挤挤撞撞,要靠锄和手指共同配合将其间成二、三寸左右间隔、一行行整齐的秧苗,同时还要将田垄上的杂草锄净,使秧苗能够茁壮成长。锄禾需要非常细致和耐心,不能有丝毫差错,锄头稍微歪一点,就可能把一株好秧苗锄掉,少了收成。也或不注意将莠子当成了秧苗留下来,不仅影响了庄稼的生长,还会被懂行的庄稼人笑话。正是因为这样,庄稼汉子最怕锄禾,好的庄稼汉子一天累死累活也锄不了三分地。
锄禾是对人的一种残酷煎熬,当你顶着烈日的炙烤,一身汗一身土,半脆半蹲弯着腰象蜗牛一样缓慢地在田里蠕动时,不一会儿,腰部和膝盖便酸胀难忍,即使你忍不住想站起来伸展一下腰腿,瞬间,腰部和双膝长时间被压迫的疼痛一下子释放出来,象针刺一样的感觉会让你忍不住大叫出声。这时,你再也不想曲膝蹲下去。也许是年龄和耐性的关系,锄禾时,年轻的庄稼汉子过不了多一会儿,就会忍不住站起来休息一会儿,但站起来的多了,不免要受到父辈的喝斥。这时,年轻人盼的就是快快天黑,天黑了看不清地里的秧苗,就可以收工回家了。
锄禾也是抢时间、抢季节的,要在禾苗刚长出十几天内完成。时间晚了,禾苗长大没有及时间苗、定苗,禾苗杆会变细,易倒伏,影响收成。特别是会赶上雨季,连阴雨下起来,杂草很快长上来,遮盖了秧苗,便无法锄禾,只能一把水、一把泥简单地把秧苗间开,杂草也无法除净,庄稼就不会有好收成了。因为要抢时间、抢季节,锄禾的时候是“全家总动员”,男女老少齐上阵,每天天刚麻麻亮,大人们就起床了,用清水抹一把脸,喊醒迷迷糊糊的孩子,急急忙忙往地里赶,经常到地头时,才刚刚可以看清地里的禾苗,大人们把趁早锄禾称之为“抢早”。这时锄禾,因休息了一夜,精神好,天气凉爽,一来可以多干些活,二来可以少些太阳烤晒的辛苦。尽管起得很早,但到了中午,庄稼人还是迟迟不肯收工,能多锄就要多锄一会儿,他们又把这称为“晒草”,因为中午时分太阳毒,锄掉的杂草不易存活。
锄禾的场面很壮观,一家老少在地里排开,青壮年在前,他们体力好,手脚灵活,技术熟练,是锄禾的主力;孩子、妇女们居中,边锄禾边唠叨,是锄禾的后备军;老人们则落在了后面,他们在一季又一季的锄禾中累弯了腰,眼睛昏花,行动缓慢,本可以不下地的,但却放不下心,要在地里看着心里才舒坦。老人们眯着双眼,看着那锄好的禾苗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或手下的士兵,一行行、一列列,排得整整齐齐,他仿佛看到一场新雨过后,绿油油的禾苗齐刷刷地长上来,生机无限;他仿佛看到一场秋风过后,金黄的谷穗沉甸甸地垂着头,好一派丰收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