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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刘洪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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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4/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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邂逅“聊斋”

细雨霏霏。在这樱花肆虐暖香氤氲的清明时节,与其说邂逅聊斋,不如说早有预谋。女儿在淄博读书,区区三百多里,在交通便利的当下,我早该来了。世事纷扰,今日遗憾终于消弭,合该欣慰罢!

驱车辗转而行,芳菲混合着迷濛的雨雾,裹挟着天,裹挟着地,裹挟着幽幽的情思。微雨下景观道两旁碧绿青翠,细流涓涓,更给聊斋的探访增添了些许迷离的况味!那个失意落魄的文人,那间名扬天下的寒舍,那个的残云恣意年代,正穿越幽黯的历史,踽踽蹒跚而来!

蒲松龄故居——“聊斋”,位于山东省淄博市淄川区洪山镇蒲家庄,是一座典型的北方农家建筑,在抗日战争中遭日军焚毁,1954年依原貌修复。如今,蒲家庄仍然保留着明清建筑风格。此前偏僻,交通闭塞无人问津,自从《聊斋志异》问世后便饮誉海内外,名声大震。

故居古色古香,依托“聊斋”和几间“耳房”,如今已经建设成包含数个院落的建筑群,每个院落以不同的主题呈现着“聊斋”文化。“聊斋”正对门的墙面,挂着江南著名画家朱湘鳞为蒲松龄在74岁时画的肖像,两旁是郭沫若手书的楹联“写鬼写妖高人一等,刺贪刺虐入骨三分”,房内还陈列着他生前用过的端砚1方、在毕家教书时用过的床1张、手炉1个;还陈列着与蒲松龄有直接关系的绰然堂匾、灵璧石、三星石、蛙鸣石各1块,此外,室内摆放的桌、椅、几、架、橱和木影炉均是蒲松龄曾设馆30余年的西铺毕家的旧物。

睹物思人,心有戚戚焉,久久不能平静。

公元1658年(顺治十五年),19岁的蒲松龄参加了最低级别的科举考试——童生试(县试、府试、院试三级考试)。不到二十岁,就拿了三个第一,可称的上是“顶尖级秀才”,可谓春风得意。但此后蒲松龄却一直考不中举人,十五六次也没有考中,只援例在70多岁的时候擢为“岁贡生”。迫于生计,蒲松龄开始在淄川县东北的丰泉乡王村设馆教书。公元1670年(康熙九年),蒲松龄去江苏宝应知县孙蕙处做幕宾,一年后辞归,继续辗转多家做馆教学,七十岁退守穷庐,其实,自从第一次参加乡试失败的两年后,自认才学贯通古今的蒲松龄很受打击,郁郁不得志。公元1662年(康熙元年),年仅23岁的蒲松龄立志要写一部记录天地间所有奇闻异事的书籍。他通过各种途径方式,收集各种奇闻异事,把它们全部记录下来,著成《聊斋志异》,后几经增补。

看着,思索着。落雨依旧淅淅沥沥,敲打着雕廊,震颤着屋脊,朦胧蓬勃的水雾如悒悒的心绪笼罩着古庭小院。

诡异的应试之路,开了蒲松龄一个大大的玩笑!

纵观蒲松龄的一生,都是矛盾的存在。祖上殷实靠经商致富,而他却生计维艰,只是能为乡人做馆,勉强糊口;他痛恨科举,把它揉进小说进行无情的鞭挞和讽刺,然而他又孜孜不倦、愈挫弥坚地追求;他生活潦倒,却又不慕荣利;他编著荒诞不经的《聊斋志异》,却意外成就了美名……历史给了我们一个矛盾的蒲松龄。然而,也正是这样一个纯真朴实的矛盾的蒲松龄,才让我们代代参拜和品读。可话又说回来,世人又有多少人不是矛盾的统一体呢?外表刚强高冷,内心懦弱温婉者有之;平时文质彬彬,遇事道貌岸然者有之;满口仁义道德,行事男盗女娼者有之;台上颐指气使,台下卑躬屈膝者有之;人前光鲜亮丽,人后寒酸鄙陋者有之;对外低眉顺眼,对外飞扬跋扈者有之……

古人读书,讲求“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在教育资源奇缺,被富贵权势垄断的年代,“学而优则仕”是终极目标。蒲公出身微寒,能饱读诗书,已是幸运。“修身”对衣食乏及者来说,是一种奢望。饿得要死的人还要坐而论道,大谈仁仪廉耻,非神即圣,芸芸众生,世上有几人呢!“齐家”,也得小有殷裕,满足温饱才行。至于“治囯、平天下”,非“钟鸣鼎食之家,恩荫袭爵之后”莫能为也。

蒲松龄少年聪颖,崭露头角,老年落魄,援例贡生。当初,亲朋故旧,劝说他务正业、走正道,他执拗地按自己选择的逼仄小径独行。他闭门著书,彻夜与青灯为伴,满脑鬼怪孤仙,当一部蘸着️血和苦泪写就的《聊斋志异》呈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一下子惊绝了文坛。人们褒贬不一,毁誉参半,竞相传阅,一时洛阳纸贵。赞赏者和深恶痛绝者都不乏其人。同乡好友王士祯十分推重蒲松龄,以为奇才,并为《聊斋志异》题诗“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料应厌作人间语,爱听秋坟鬼唱诗。”不屑者嗤之以鼻,清朝大才子纪晓岚就批评《聊斋志异》“一书而兼二体”,认为“燕昵之词,狎之态,细微曲折,摹绘如生.使出自言,似无此理;使出作者代言,则何以闻见之”,还写了本《阅微草堂笔记》相抗衡。但这都不影响《聊斋志异》成为古典文言短篇小说经典的事实。

是时代作弄了蒲松龄,也是时代成全了蒲松龄。他入仕无门,尘面皓首,一蓬一茶,“聊”度残生。无心插柳柳成荫,到底是苦难丰富了蒲松龄,还是苦难简单了蒲松龄呢?

作为一心想通过读圣贤书改变命运的蒲松龄的可贵之处是一次次打击和磨难,他没有作奸犯科,没有为匪为盗,没有同流合污,没有消极遁世,没有悲天悯人,没有自甘沉沦,而是始终保持文人的固执和操守,说着笑着写着,真不容易啊!面对困厄,2300多年前的楚国屈原投江了,1600多年前的晋朝陶渊明隐逸了,1200多年前唐朝李白诗酒天涯醉生梦死了,90多年前的清朝王国维自杀了,只是蒲松龄,只有蒲松龄乐观、艰难而又坚强地活着。他甚至不用酒精麻醉自己,只一杯清茶,笑看着天上云卷云舒,笑看着庭前花开花谢,笑看着朝霞暮霭,笑看着世态炎凉……

人是社会的产物,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成功或失败或许是历史的必然,但或者也许是偶然。韩公退之讲“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如果说“千里马常有,伯乐也常有,只是际遇难求”,是不是也是真理呢?假如蒲松龄遇到惜才爱才的欧阳修?假如蒲松龄生活在“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春秋战国?假如蒲松龄生活在当今社会呢?

可——历史没有假如!

如今,“聊斋”已经成为我们心灵寄托和抚慰的所在,是凭吊和寻觅的念想,是饭前茶余的藉口和谈资,是失意人的疗药和食粮,如今又是某些人富贵发家的资源。蒲松龄生前穷困潦倒,却死后荣显光耀,幸运邪?讽刺邪?蒲公灵魂有知,不知该如何感想!

邂逅聊斋,让我们的不安分的灵魂在这光怪陆离的现实社会里欣享一片宁静,有了小憩的处所!让我们浮躁涌动思想的脚步放慢、坚实、稳重,变得有那么一点点铿锵或灵动!我们还希求什么呢?!

在这春雨潸潸的清明时节,掬一束黄花,酿一段芳菲,让我邂逅聊斋。真的。真好。

今天,我来了。伴着乍暖还寒的微风,沐着潸潸的如泣如诉的细雨,踏着春日芳菲肆意的节拍,我来了。在这清明祭典的日子里,在这鸟语花香的日子里,在这喧嚣浮躁的日子里,我给心灵放了一次假。

然后,只匆匆一瞥“聊斋”,我又得走了。因为明天还有许多言不由衷的话去说,因为还有很多非我去做的事去做,因为还有许多人生的悲喜苦乐去记载,因为还有很多岁月的荣耀或伤悲的往事去抚慰,因为还有很多温馨或悲痛的旧梦去掩埋……

我们每个既渺小又伟大,既重要又轻微,既慷慨又吝啬,既多情又无情。这样想着心绪也舒展开了吧!

我挥一挥手,作别聊斋,作别那个清幽的小院,作别那个让我心灵稍休的精神家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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