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在平山住了一阵子,苍茫的月下传来琴声。
古屋外盘坐着一个老者,他无视着来来往往过路的人群,只是用心弹琴,咿呀地唱着,听起来很悲苦,但也听不清他在唱些什么。
老人坐在踩上去会嘎吱作响的腐木台阶上,深浅放着一只掉了瓷有着不规则缺口的瓷碗。碗里零零散散地摆了一些硬币,偶尔有几张皱皱巴巴揉的不像样子的旧钞,斜歪的躺在碗底,钞票被折起的一角在风里微微晃动。
月光常到故里,送回多少离人唏嘘。
许多过客的脚印杂沓地走过,年月也被这份杂乱无章冲去了本来的面貌。
我凑上前去,他那不成调的歌便有一些分明了。
噫——阳寿终亡,黄道吉日,阴棺抬。
碎银几两,世间纷乱,黄土揣。
几个硬币又丢到碗里来,发出叮当撞击碗边的脆响,他却毫不知情地那样弹唱着,桐木琴的两根简单的弦,这时不知为何竟流出了一种苦难而无处倾泄的绞痛。那血,竟像在两根琴弦上流淌,让我无法自安。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乞者,淹没在人潮中,也许我们发现了,丢给他三五元,然后再匆匆消逝在彼此的相遇里,也许我们没有发现,他也仍旧是路边的一颗石头,那样的不起眼,那样的稀松平常。
很多年来,我见过他很多面,每一次见面,他都弹唱着他旧愁空外的生活。
他没有形迹的,在我已知或未知的角落里生活着。他永远负着那一把朽坏的桐木琴,永远是一个破碗,永远是那一套残破的粗布灰衣。
他的桐木琴弹得真不错;我常站在他身后听了半天,不忍离去。
桐木琴是一个什么样的背负呢?负琴的老人背着它四处游唱来讨微薄的生活,又有什么样的寓意呢?
灯辉摇曳有时候下起雨,夜风散开几圈涟漪。风尘奔波后的夜晚,暴雨浸湿着他风烛般的躯体。
后来我逐渐知道了老人的身世,他连每天三餐的温饱都成为一种奢望。老人一生下便已经失明了,但是并没有丧失他面对生活的勇气,他在黝黑的夜中弹着呕哑的琴声,来维持简单的生活。
身处黑暗中的人,即使经历无数磕绊,也会迎来了光明。眼前一片光明的人,却迷失了前进的方向,最终倒在了黑暗里。人生有时就像一个黑暗的迷宫,最重要的不是我们是否持有火把,而是我们是否具备坚定的信念以及渴望成功的梦想。
朋友啊你要明白,我们不能用温柔去应对黑暗,要用火,人生当如蜡烛一样,从头燃烧到尾,始终光明。
如今他在千劫万磨中依旧唱着:
恁误那皎月光,世人纵一抔黄土来躺,终享从容安详。
随那满月光入葬,嚱——忒荒凉。
他的歌声常在我读书时从窗外的夜空流进,那样喑哑的苦沼的琴声磨影似的伴随着。随着泥土的散开,好似有一股似曾相识的相起穿过土壤来到他的鼻间。
渐渐地,眼前出现了棕色的琴身白色的琴弦,是一把琴,桐木琴。
他拨了拨琴弦,琴声依旧悦耳,却再无人发出从前那样的笑声。手下用力,补好的琴弦应声而断,随之断掉的是所有的过往与回忆。那些恢宏的、磅礴的。
生命的声音,在交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