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吕萍的头像

吕萍

网站用户

小说
202004/13
分享

艺术殿堂里的笑声

 

朱琴在母亲的陪同下走进了天骄艺术大学,走进宿舍的一瞬间,她和母亲都呆了。住在她下铺的一个女孩子是个大胖妞,她仰面躺在床上,双腿卷宿到肚子上,秋裤脱到膝盖,雪白的大腿上面是一条又窄又小的红色三角裤头。她正在全神贯注地摆弄手机,全不理会同宿舍的人进进出出。

母亲俩对视了一眼,便开始整理自己的床铺。只到走出宿舍,两人就再也忍不住“咯咯咯”大笑起来。这是朱琴入学后碰到的第一个怪人,以后的生活中,母亲记住了这个女生,两人通话的时候,母亲会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一句,那个女孩子怎么样了?朱琴也心领神会,明白母亲问的就是那个大胖妞。

后来的朱琴知道她叫肖瑶,同学们给她起了个外号叫逍遥魔女。她的钢琴一流的棒,弹起之后如入无人之境,十分忘我。听说她的文化课极差,之所以来这个学校的原因是因为专业突出被破格录取的。

朱琴认识的第二个怪人是罗大志。开学的第一天,罗大志便学着毛泽东的派头走上讲台,面对全班同学,模仿着毛泽东在开国大典上的语气说,同志们,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同学们鼓掌,笑声一片,太像了,简止惟妙惟肖。班长高扬说,你那颗痣不应该长在嘴角,应该长在下巴中间。朱琴说,那颗黑痣能换成肉瘊子就更像了。同学们一致认同,这罗大志和毛泽东还真有几分神似,大痣,大痣,再来一个,来一个!同学们欢呼着,希望看到罗大志更多关于毛泽东的表演,但罗大志是不肯受捧的人,捧也没用,要等他来兴致的时候,自然会表演一番。以后,大痣就代替了罗大志,尚且得到罗大志同学的积极认可,你喊几声罗大志没人应,只要喊一声“大痣”,罗大志便会立刻响应,到。

有一次他匆匆忙忙地走进教室,面对同学们奇怪的注目礼,他说,哇噻,我怎么穿的是睡衣哎?同学们哄堂大笑。还有一次,他穿反了运动服,同学们笑得前仰后合,他却泰然处之,一直坚持到下课。他模仿着毛泽东的口气说,同志们,不要笑,反穿衣服的最大好处是,可以延长衣服的寿命,且保永不裉色,主席年事已高,眼神不好,请同志们多多谅解,多多谅解。看他那滑稽的样子,朱琴和同桌童闯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而坐在大痣旁边的徐倩却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扬长而去……

有一次全班同学大会餐,吃的是包子宴,有猪肉的,羊肉的,牛肉的,还有韭菜的,豆腐的、茴萫的,大痣一气吃了四个大包子,在他拿起第五个包子的时候,班长高扬说,大痣,你吃的都是什么陷呀?大痣说,不知道呀。他咬了一口手里的包子,说,韭菜陷的。同学们哈哈大笑,他抚了一下自己的近视眼镜,一本正经地说,不骗你们,你们看看,真是韭菜的,跟老家的韭菜一个味道……

大痣还有自己精彩的学说,他说,吃饭是人类最愚蠢的行为,吃了拉,拉了吃,造成了极大的资源浪费和恶性循还。他要发明一种微型太阳能,像发卡一样带在头上,到太阳底下一站,人就像机器一样充满了能量。不吃不喝,不拉不撒,环保卫生,节省时间,还能免除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不用耕地,不用播种收获,更不会发生挣地边子的纠纷,光节省的机器能源就是一笔相当可观的财富。中国是农业大国,至少可解放劳动力达八亿之多,民以食为天的岁月将一去而不复返啦。班长高扬接口说,到那时,田地荒芜,杂草丛生,走兽飞禽,和眭相处,你可以随地拉撒!同学们齐声说道,他不会拉撒,只会放屁!教室里一片哄笑……

学校规定,钢琴系的同学除了自己的专业外还必须加试副项。朱琴加试的长笛,高扬加试的吉他,大痣加试的二胡,可他的二胡没有弦。同学们奇怪地问他,你的二胡怎么没有弦啊?他平静地说,是的,没有弦。同学们说,没有弦,你怎么拉?他说,没弦,是我学姐卖给我的。同学们说,不管是谁卖给你的,没有弦就没法拉,明白么?他一本正经地说,知道,没弦。同学们哄堂大笑,大痣呀大痣,你的病无可救药喽。大痣一副无所谓样子,总是拿着无弦的二胡在大学校园里招摇过市,全不理会身后嘻嘻哈哈的嘲讽。

有人说,大痣,你的鞋带开了。大痣说,知道,我他妈的偏不系,系好它还开。大痣的处事哲学是,有些事你不必太当真。有人说他洒脱,有人说他幽默,有人笑他傻,但在朱琴的眼里他却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怪人。

朱琴虽然是农村女孩,可从小就跟随父母生活在乡镇里,他们在闹市中心开了一家玩具店。她长得小巧玲珑,皮肤白嫩细腻,说话轻声细语,没有一点北方女孩的泼辣和豪爽,倒有一股子江南女孩的温柔与灵秀。

同宿舍的人对于“逍遥魔女”肖瑶大多敬而远之,一幅惹不起还躲得起的样子。没有人乐意跟她交朋友,唯一能说上话的就是朱。她常常缠着朱琴跟她一块上街,但朱琴是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她有自己的作息原则,当然无法满足她的所有要求。比如九点了半了,她要去买夜宵。朱琴会说,我要休息了,太晚了吃东西对身体不好的。肖瑶就会不高兴地说,你这样太不正常了。朱琴说,为什么?肖瑶说,你想呀,朋友约你出去玩,你说,NO,九点半了,我要休息了。将来工作了,老板要你加班,你说,NO,九点半了,我要休息了。因工作需要去外地出差,九点半的火车,你说,NO,我要休息了。等有了孩子,孩子饿得哇哇哭叫,你说,NO,九点半了,我要休息了。爱人生病了,在医院打点滴,你说,NO,九点半了,我要休息了。婆婆病危,要你陪老公一起回老家,你说,NO,九点了半了,我要休息了。天哪,想想看,你不可能是一个好员工,更不可能是一个好妻子,更更不可能是一个好妈妈。你这样不正常,真的不正常。肖瑶两手一摊,做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失望地躺回到自己的床上。朱琴又一次呆住了,同学们都说肖瑶不正常,要朱琴离她远点,她万万没想到肖瑶说了这样一大通话,竟然是一连串的不正常,真是太有才了。这哪里像一个不正常的人讲的话呢?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朱琴眼睁睁地躺在床上,许久不能入睡,而肖瑶的鼾声却肆无忌惮地响起来了。

“你这人不正常”是肖瑶的口头禅,但肖瑶的不正常,是从上课开始的,身为钢琴系的学生,从来不去音乐教室听课,而时装表演系的课她却每课必到。直到有一天,她走进教室,习方远教授正在课堂上讲解乐理知识,她却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来了一次模特走秀。她扭动着大大的屁股,高傲地仰着那张大圆脸,旁若无人地在教室里走了一圈,最后一边走一边脱去上衣,穿着吊带摆了一个潇洒的POSE。同学们这才恍然大悟,她这段时间去什么地方听课了,为此,习教授叫来了肖瑶的老爸,谈了肖瑶的学习情况。当着老爸和习教授的面,肖瑶来了一段即兴钢琴独奏,她完全进入了自己的角色,弹得十分投入十分疯狂,也就是在那时,同学们给她起了个绰号,逍遥魔女。肖瑶又高又胖,却长了一双细长的大手,就她的指法而言,可以和钢琴王子朗朗相媲美。

开着名车的老爸走后,肖瑶便更加的不正常,她见人就问,我是花钱买来的大学吗?你告诉我,我是花钱买来的大学吗?没有人理她,有人干脆就说,你是怎么上的大学我怎么知道?问你老爸去。她越发的不正常了,经常不回宿舍睡

觉,常常是外系的同学把她送回来,对着朱琴和同宿舍的徐倩、童闯说,看好你们家的人,不要让她去我们哪里捣乱啦。但人是看不住的,你不可能把她关到笼子里去吧?再说也没人看着她,大家都是学生,各忙各的事,没人有义务站出来当她的贴身保姆。她常常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边,要么就到处乱跑,想吃什么了,买上一大网兜子水果点心,不放在自己宿舍的厨子里,反倒放在对门的宿舍里,一转眼被别人吃了个精。回到自己宿舍后,发现什么吃的都没有了,她就跑到别的同学床头,无论看见什么就拿起来,一边观赏一边说,一定很好吃的,一定非常非常好吃哟。她还把包装精美的点心袋放在头顶照一照,似乎像要看到它的内心一样,她舔了一下嘴唇,咽了一口唾沫,然后便恋恋不舍地回到自己床上。同宿舍的徐倩白她一眼,童闯也不屑地撇撇嘴,她有时会爬到朱琴的床头,看看有什么好吃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这时的朱琴会很真诚地说一声,你想吃什么就吃吧,不要客气。她从来不吃,她说,我明天会去买,买一大兜子好吃的。她就这样做着甜甜的美梦响起了惊人的鼾声。

她的鼾声让同宿舍的人十分反感,她们无论如何想不明白,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鼾声?更要命的是她的臭脚丫子。朱琴买回来一盆月季花,第二天就枯萎了,童闯在花盆上贴了一张字条:鲜花为何枯萎?且看肖瑶臭脚之谜。一个钢琴专业极棒的大学生,却在现实生活中是个白痴,不会洗衣做饭,不会洗头洗脚,不会与同学相处。母亲一个月来一次给她洗衣服打扫卫生,先后有两位同学受不了她的鼾声和脚臭调离了别的宿舍,只有朱琴总是伴着她的鼾声入眠。用朱琴的话说,听不到她的呼噜声,她就会失眠,朱琴常常戏称她为“雷姐”。

“逍遥魔女”也好,“雷姐”也罢,总之是同学们眼中的另类。同宿舍的徐倩就一再提醒朱琴不要理她,徐倩细高的个子很靓很冷,有很多男孩子在追,绰号“冷面杀手”。面对男同学的追捧她一幅铁石心肠的样子,从来没见过她的笑模样。作为追求者之一的班长高扬许下承诺,有人能换得徐倩的焉然一笑,他将在天之骄子大酒店请客庆贺。但无论你如何讨好她,引逗她,她都是一幅冷面孔,班长曾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徐倩,大家与你无怨无仇的,你就不能笑一个?老拉着个长脸干什么?难道要我烽火戏诸候吗?同学们哈哈大笑,徐倩却依然冷若冰霜。

徐倩的母亲很漂亮,不,可以说很妖艳。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穿着时尚,浓装艳抹,横看竖看总有那么一股子风尘之气。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帮徐倩洗衣服,并带来一大包徐倩爱吃的零食,但徐倩不领情,还挑剔她洗的衣服不干净,买的零食全是垃圾食品,没有一样是上档次的。有一次,她刚拉开门,却看见母亲站在门口,她说,老妖精,你怎么又来了?母亲说,我来给你洗衣服呀,宝贝,天气越来越热了,内衣内裤要勤洗勤换,你这手是弹钢琴的,洗衣服会伤手的,让妈来洗哈。徐倩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一甩手走了。

只有面对朱琴,徐倩会突然变得和颜悦色,脸上现出少有的柔情。但朱琴很快发现了她的另一面,她守着外人对朱琴百依百顺,一片关心的样子,只要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就变了一幅面孔,她会突然言辞激烈,不要朱琴理会肖瑶,否则就对朱琴不客气。她说,你看不见她是疯子吗?你为什么要对她那么好?我一再提醒你,离她远点,你为什么不明白?为什么要一意孤行?难道我对你不够好吗?朱琴柔声说道,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样生气?我只是觉得她好孤单好可怜,她不是外人,她是我们的同学,我们不应该孤立她。徐倩突然恼怒起来了,她说,什么?我们孤立她?你觉得她很可怜是吗?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是她早已远离了这个社会,远离了我们这个时代,远离了我们,你懂吗?她是个疯子,疯子,明白吗?朱琴说,她是有些怪异的表现,但我还是认为她是优秀的,比如她的钢琴专业,我们再努力三年也很难赶超她。徐倩冷笑了,她说,是吗?你认为她会成为中国第二个朗朗?还是第二个李云迪?告诉你,她完了,她这一生完了,是她的父母把她送上了不归路,她是个疯子,地地道道的疯,她的父母把她培养成了钢琴疯子,她将度过她痛苦而黑暗的一生。疯子的内心世界你能想象是什么样子吗?没有人性,没有理智,变化无常,让你远离她是怕你受到伤害。她是疯子,疯子,你听明白了吗?朱琴没想到徐倩对肖瑶的成见会那么深,她看着徐倩激动的表情,突然泪流满面。徐倩把朱琴抱在怀里,爱怜地说,宝贝,我吓着你了吗?听我的话,以后不要再理她了,跟着我,我会保护你的。朱琴点点头,突然看见肖瑶站在她们身后,她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像个幽灵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肖瑶呆呆地坐到自己床上,显然是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徐倩说,该吃饭了,我们走。她拉着朱琴向外走去,好像没有看到肖瑶的存在……

朱琴心里很是不忍,她想肖瑶一定会很难过的,她不是疯子,她什么都明白,她有很好的思维逻辑,怎么会是疯子呢?可徐倩执意认为她是疯子,她不让朱琴跟肖瑶来往,甚至不让朱琴跟肖瑶见面。肖瑶到处找朱琴,而徐倩就故意把朱琴藏起来,肖瑶见人就问,你看见朱琴了么?朱琴哪里去了?很多人摇头而去,她便很无奈地向前走。

朱琴在徐倩的控制下,疏远了肖瑶,可她真的很挂念肖瑶。她默默地说,肖瑶,你不会有什么事吧?

徐倩第一次把朱琴带进大学附近的宾馆,宾馆柔软的大床上,徐倩把朱琴搂在怀里,轻轻的抚摸着,抚摸着,朱琴很害怕,她说,别,别这样。徐倩说,这样不好吗?好白的肌肤,好软和的肉体,好醉人的体香,宝贝,你是我的。朱琴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说,徐倩,你干什么?不要吓我。徐倩说,别怕,宝贝,我喜欢你,我要征服你,占有你。她说着一跃而起,把朱琴压到身下,开始疯狂地亲吻朱琴,朱琴挣扎反抗,无济于事,徐倩的舌头在她的嘴里搅啊搅,徐倩折腾够了,才满足地从朱琴的身上滑下来。她喃喃地说,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我要你陪我一辈子。朱琴泪流满面,一种被强暴被污辱的羞耻感袭击了她的全身,她一跃而起,穿着衣服,冲出门去。哈哈哈,身后传来徐倩的肆无忌惮的狂笑……

肖瑶失去了唯一的朋友朱琴,变得越发痴痴呆呆,她见人就问,我是疯子吗?你告诉我,我是疯子吗?我真的是疯子吗?朱琴觉得是徐倩的话刺激了肖瑶,她觉得自己太软弱太没有主见,以至于有些对不起肖瑶。她万万想不到的是,徐倩竟然是个同性恋,她不让她跟肖瑶来往,不过是想满足自己的占有欲。朱琴想起徐倩的样子就恶心,她开始回避徐倩,还常常在徐倩不在的时候跟肖瑶说说话,想开导开导她。

这一天,朱琴正在跟肖瑶在宿舍聊天,徐倩进来了,她冷冷地说,朱琴,跟我出去一下。她拉起朱琴就走,似乎肖瑶根本就不存在,肖瑶的眼里突然起了凶光,她说,叛徒。便把手里的水果刀向朱琴刺去。朱琴“啊”了一声便向后倒去,拉着她胳膊的徐倩本能地抱住了她,血顺着徐倩的右手汩汩流淌,徐倩的脸一下子白了,她大喊,杀人了!救命啊!杀人啦!快来人啊!哈哈哈!肖瑶怀着一种胜利者的喜悦与报复的快感,大笑着扬长而去……

被送进急救室的朱琴,命悬一线,徐倩和童闯衣不解带,日夜守候,肖瑶被学校开除学籍,并由父母送进了精神病院治疗。

朱琴的父母是在第二天赶到医院的,看到昏迷不醒的女儿,母亲哭得死去活来。怎么会这样呢?怎么能这样呢?她们究竟有多大的仇恨才会下此毒手呢?大学里的天之骄子,应该有一颗纯真美好的心灵,怎么会发生这样的凶杀案呢?

艺术大学里的凶杀案,在社会上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各大报纸争相转载,网络点击率一路飙升。习方远教授引纠辞职,大学校长程驰被降级处分,人们对此案议论纷纷,一时声讨四起,百家争鸣,这起案件被炒得沸沸总扬扬,很多大学生的家长和大学教师也变得忧心忡忡。

音乐教室里更像炸开了锅,高扬气急败坏地说,这是中国教育的最大悲哀,教育改革已到了最后的关头。童闯说,大学生是祖国的希望和未来,培养怎样的优秀人才值得深思,艺术大学里的凶杀案不应该看作个案,家长和老师都应该好好反省。大痣说,家长不应该把教育责任全部推给学校,家庭教育应当负起更大的责任,来自祖国各地的大学生,单亲家庭和留守少年占去了了百分之八十以上,而且多数大学生患有性格缺陷,这是目前中国教育存在的最大问题。徐倩冷冷地白了一眼大痣,说,我看你就存在很大的问题。大痣说,怪不得别人都叫你冷面杀手呢,一语中的,厉害,不过,我是留守少年中出类拔萃的一个,你认为呢?这是徐倩第一次跟同桌说话,大痣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很想跟她探讨一下对中国教育现状的见解,没想到徐倩白了他一眼起身走了……

朱琴的父母都是不懂音乐的人,加上种地做生意,他们很少有时间跟孩子沟通。他们只是觉得孩子有这份天赋,就让她学呗,至于以后还是顺其自然的好。艺多不压身,学份技能总没有坏处的,即使以后当不上钢琴家,有份业余爱好也是不错的。所以朱琴能考上艺术大学钢琴系,全在于自己的刻苦努力。

朱琴与钢琴结缘其实是一架玩俱琴做启蒙的。一天,妈妈下班回家,发现七岁的女儿一边弹琴,一边摇头晃脑,看那架势似乎就是一个骄傲的钢琴家。母亲来了兴趣,她说,孩子,你在做什么?没想到女儿说,我在模仿我们的钢琴老师。朱琴的钢琴老师叫梁红,母亲也认识的,母亲说,你喜欢弹琴吗?女儿说,喜欢。孩子的一句话让母亲上了心,她就带着女儿拜师去了。那时农村的孩子家长,还不懂什么是素质教育,特长培养,只是要孩子不要太贪玩,好好学习。但朱琴的妈妈不一样,她从小就有绘画天赋,画什么像什么,村上的人都叫她小画家,只可惜父母不识字,不懂得怎样因势利导。以致朱琴的妈妈初中还没有毕业就辍学务农了,现在孩子喜欢弹琴,她是万不可以让一个音乐天才像自己一样在这黄土地里埋没。

拜师的时候,梁红只当是说着玩的,大多孩子三天的热度过去就忘了。之前也有几个拜师的学生,有的学了几个月,有的只学了几天就放弃了,弹琴是需要耐心的,弹琴非常枯燥,能不能坐下去就是个大问题,但她却低估了朱琴。朱琴对音乐的爱好是天然的,她是一点就通的,什么地方过门,什么地方高音低音,节拍掌控,而且她对乐理知识的理解能力也让梁红大大吃了一惊,这是一个特有天赋的孩子,更重要的是她对音乐有着浓厚的兴趣。她曾经开玩笑地对朱琴的母亲说,你们家是不是有遗传基因?母亲却认真起来了,她说,我和她爸都不懂音乐的,我却出身梨园世家,我的姥爷、舅舅、母亲,都是唱琴书的,朱琴的名字还是她姥姥起的呢。老师也认真起来了,她说,音乐是需要天赋的,这一点非常重要,她这算是隔代遗传吧,你们要好好培养她。说归说,唱归唱,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父母哪有时间管她呀?不是在地里忙活,就是在商店里打理自己的生意,但朱琴却是一个持之以恒的女孩,自从拜师学艺,她每个周末都一个人去老师家里学琴,风雨无阻。朱琴的学习成绩一直是优秀的,她只是利用周末的课余时间学了一门技术,而且一学就是六年,六年来,她一直是梁红老师最得意的门生。从弹儿歌到弹曲子,她成了这个小镇的骄傲,也成了学校的骄傲。每年的六、一儿童节,学校晚会都会有她的节目,而且每每必奖,什么“艺术之星”“小小钢琴家”、“钢琴独奏金奖”反正诸多荣誉贴满了一屋子。她是父母的骄傲,也是一个家庭的希望,直到她进城读初中之后,为了孩子,父母也把生意做到了县城。可每次回老家,梁红都带着自己的孩子去听朱琴弹琴唱歌,朱琴是农村素质教育最早的典范,以至许多家长纷纷校仿。朱琴惨案发生后,有人这样断言,假如朱琴死了,那将是中国素质教育的最大悲哀。假如她能醒过来,她就是中国素质教育的一线曙光,而肖瑶则是中国素质教育的牺牲品。

被送进精神病院的肖瑶,成天哈哈哈地傻笑。母亲每天以泪洗面,她深深地自责和悔恨,她也要疯掉了,常常仰天大喊,给我一个健康的孩子,我会什么都不再要求她,是我害了她,我可怜的孩子。

肖瑶的父母是大学同学,他们都是大学里很优秀的学生。毕业之后,分配到同一座县城,爸爸在供销社,母亲在粮所,结婚一年后生下了瑶瑶。三口之家,双职工家庭,本来一切按部就班,小子日过得平淡而幸福。但双方下岗让这个家庭承受了从未有过的金融风暴,他们没有一点思想准备,一下子被打懵了,为了生存,他们做起了小生意,生意越做越大,成了当地享有胜名的企业家。有了花不完的钱,但他们总觉得生活缺少点什么,他们便把希望全部寄托到孩子身上。

他们成了大腕,但他们不是暴发户,他们骨子里还是文化人,他们过不了当年下岗的那个坎,他们历经风雨,受尽白眼和屈辱。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子承父业,她应当有更精彩的人生,高贵的,优越的,令人艳羡的生活。所以从小他们就逼着肖瑶弹钢琴,以他们的经济实力,他们决不能让自己的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六岁的肖瑶还是无忧无虑的孩子,可她却没有了自由和快乐。每天除了上学,做作业,就是弹琴。不弹的话就会挨打,爸爸打妈妈也打,屁股上都打出了血,母亲说,你不要以为逼你弹钢琴是害你,我们是为你好,你知道么?将来你成了第二个钢琴家朗朗,你风光,你富贵,我们都老了,能沾你什么光?天大的福分还不是你自己享受?吃尽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要有志气,有抱负,长大了为父母挣口气,为这个家挣口气。

小小的肖瑶无论如何想不明白,父母口口声声为她好,可为什么要说为父母挣口气呢?父母苦苦逼她弹琴到底是为了什么?只要她乐意弹钢琴,父母就鞍前马后的为她效劳,众星捧月似的成了一个小天使。她只要说不愿意弹了,爸爸妈妈立时就变了脸,殴打训斥,成了家常便饭,反正肖瑶的记忆里不曾有过开心的童年。

后来惭惭长大,她学会了讨好父母,学会了计价还价。只要她好好弹琴,父母什么都满足她,家里有客人来访,父母会说,女儿,来一段钢琴曲。肖瑶就来一段钢琴曲,客人会说,你这千金太了不起了,你是如何教育孩子的?当场学经验的就来了。

后来,父母不知为什么经常吵架,再后来他们就离了婚。没有人知道他们离婚的原因,很多公众场合他们总是出双入对,比如肖瑶的家长会,比如一起去姥姥家或者奶奶家。可是肖瑶知道他们离婚了,因为爸爸从来不在家里过夜,妈妈的脾气也越来越暴躁,逼着肖瑶成为一流的钢琴家成了母亲唯一的精神寄托。她总是一边往死里抽打着肖瑶,一边说,我让你不争气,我让你不争气,你为什么不学学钢琴王子朗朗?打累了便嚎啕大哭。

其实肖瑶还有一句口头禅,那就是,想开了,什么都好了。尽管没有人知道,但这句话却在她的心里默念了许多年,伴她走过了最寂寞孤独的少年时代。

肖瑶趴在阳台上,羡慕地望着楼下玩耍的小伙伴。父亲走过来了,上去就是一耳光,打得肖瑶火冒金星。父亲说,你不好好练琴,在那里看什么?难道你要像父母一样受尽别人的白眼么?你要在屈辱和卑贱中度过自己的一生么?快去练,否则,不许吃午饭。挨了打的肖瑶委屈地坐在钢琴前,一边弹,一边流泪,母亲走过来了,她说,你哭什么,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什么有什么?难道你还委屈么?我们花三万多给你买的钢琴,难道是让你终日以泪洗面么?你怎么就不能理解父母的苦心呢?肖瑶不理解,她无论如何不理解,她喜欢运动,喜欢打球,更喜欢举重。她曾梦想长大了当个举重冠军,像赵春红那样,拿回奥运金牌,为祖国争光。可父母却偏偏让她学钢琴,她常把自己反锁在琴房里,疯狂地弹琴,泪水在她的脸上肆意流淌……

可现在,肖瑶成了精神病,成了疯女孩,成了杀人犯,她不会流泪了,她再也不会流泪了,她看见谁都笑,咯咯咯,咯咯咯,笑得人全身发毛。

教室里一下子少了两个人,一个是学习委员朱琴,一个是“雷姐”肖瑶。一个进了医院,一个进了疯人院,班长高扬抱着他心爱的吉它,弹起了悲伤的曲子,教室里鸦鹊无声。大痣突然拿起了电话,用异常亢奋的声音说,喂,习大大吗?彭妈妈在家吗?大家面面相觑,大痣一下子成了全班的焦点,大痣收起了电话,不屑地说,看什么看,有什么好奇怪的?孤陋寡闻。班长高扬停止了弹奏,说,哎!大痣,你怎么有习主席的电话?大痣说,这是秘密,恕不奉告,习大大在乡下插队的时候……。他故意停顿了一下,闭了嘴,哇噻,好牛B哟!全班同学都睁大了眼睛。班长高扬说,习主席插队那会,估计你还没生出来吧?噢,你在你娘肚里吹泡泡玩哪,越吹越大,呯!爆了。全班同学哄堂大笑……

大痣脸不红耳不热,旋转着走上讲台,旁若无人地跳起

了肚皮舞。他本来就胖,跳起来大肚子特有质感,动作也颇俱大家风范,他一边跳还一边唱起来:

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

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什么样的节奏最呀最摇摆

什么样的歌声才是最开怀

弯弯的河水从天上来

流向那万紫千红一片海

火辣辣的歌谣是我们的期待

一路边走边唱才是最自在

我们要唱就唱得最痛快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

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悠悠地唱着最炫民族风

让爱卷走所有的尘埃

……

大痣夸张的表演,跑调的歌唱,逗得全班同学哈哈大笑,班长带头鼓起掌来,笼罩在同学们心中的那一片阴霾似乎一扫而光了……

大痣说,不要笑我现在这么胖,我最轻的时候只有0.001克。全班同学愕然无语,大痣接着说,我是在千军万马的冲刺中唯一的幸存者,我的身后倒下了数不清的兄弟姐妹,我在血泊里孕育又在血泊里诞生,是兄弟姐妹的血滋养了我,这本身就是一个伟大的奇迹。班长说,是你母亲的血滋养了你吧,拜托啦。大痣说,错,母亲是生命的载体,父亲是生命的起源,我是兄弟姐妹生命的凝聚,一个人可以没爹,但不能没有兄弟姐妹,同学们,对不对?一个同学说,不对,因为没有一个人愿意没爹,你是唯一一个没爹的玩艺,大家说是不是?同学们说,是,大痣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大痣说,一群污合之众,石头里能找到你的兄弟姐妹吗?班长说,能呀,春江花月夜,一块块冰冷的石头化作了一群仙女姐姐,你去那里跳你的肚皮舞吧,肯定众星捧月般的享受。同学们一齐喊,大痣大痣,说话放屁。教室里一片哄笑……

大痣从小跟奶奶长大,父母长期在外地打工,奶奶就像一只老母鸡呵护着他和弟弟妹妹,大痣最刻骨铭心的记忆,就是他带着弟弟妹妹坐在村头,等自己的父母回家过年。奶奶一遍遍地喊他们,别等了,孩子们,饺子都凉了。他们一动不动,雪一直在下,他们成了三个小雪人,泪水在他们脸上都结成了冰。在噼哩啪啦喜庆的鞭炮声中,奶奶抱着他们嚎啕大哭,为了不让奶奶伤心,他们只好失望地跟着奶奶,踏着厚厚的积雪向家走去,而放在香台上的饺子被雪粒严严实实地覆盖了,成了一座小小的冰山,他只觉得全身冰块一样的冷,冷得他浑身打颤……

他从此与父母形同陌路。

父亲说,我们拼死拼活打工挣钱,还不是为了你们,有了钱才能供你们读书,才能给你们买房买车,成家立业,你怎么不理解父母的苦心呢?

大痣冷冷地说,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你们的爱,爱,

懂么?我要的是温暖、安全、疼爱,你们懂么?幸福的怀抱,快乐的时光,你们给过我么?没有父母的爱,家还是家吗?

父亲愣住了,母亲也愣住了,他们不明白全力付出的亲生骨肉,自己日日夜夜牵挂的孩子,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考入大学的大痣,拒绝父母的资助,他用助学贷款,勤工俭学,支撑自己的学业。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父母会来学校看他,他最想念的是奶奶还有弟弟妹妹……

那一天,他走出校园,看见父亲和母亲站在门口,父亲两鬓斑白,背有点驼,母亲又黑又瘦,满脸沧桑,他们焦急地守望着儿子的出现,身上背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大痣呆呆地看着他们,泪水一下子模糊了他的视线,直到母亲惊喜地呼唤,儿子,儿子。他才跑过去和父母拥抱在一起,这是大痣十年来第一次与爸爸妈妈真诚亲密地拥抱,三人的眼里都闪着晶莹的泪花……

徐倩躺在宿舍的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宿舍,心中异常空虚。看着在床上玩手机的童闯,她的心里突然有一个邪恶的念头,她从来没有理会过童闯,是因为童闯太男孩子气,没有一点点女人味。说话更是粗声大嗓,像个公鸭子,从来都是一头毛寸,一身运动服,一双运动鞋。现在宿舍里只剩下了她们俩,她想把童闯塑造成女人,她走到童闯的床边,一下子把童闯拖到地板上,童闯说,你干什么?我们从来井水不犯河水的。徐倩冷笑了一声,说,可今天不同了,我想让河水流进井里,看看会不会荡起浪花。她说着就去剥童闯的衣服,童闯说,你干什么?你疯了?徐倩说,我没疯,我看不上你的造作,想让你尝尝做女人的滋味。她抚摸着童闯的肩膀,说,一身好肉,装什么男人?徐倩发疯似的亲吻童闯,童闯的脖子上,胸脯上,大腿上,全是吻痕。童闯大叫,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啦。徐倩突然抽出一把尖刀在童闯眼前晃,她说,你要把今晚的事说出,我就杀了你。看着徐倩扭曲了的脸,童闯说什么都不相信这个恶魔就是徐倩。在此之前,她眼中的徐倩尽管性格孤僻,高不可攀,可再怎么说给人的感觉都是温文尔雅的。为了保命,她点点头,向徐倩保证她不会把今晚的事说出去,然后,钻进被子,呜呜大哭。

童闯从小对男人有着天然的戒备,却从来不对女人设防,她做梦都没有想过自己会遭受一个女同学的污辱。

她从小生活在单亲家庭里,父母离异,她跟父亲生活。她读过琼瑶的《失火的天堂》,读过野蛮时代,一些部落中的陋习是亲生父亲享有女儿的初夜权。父亲无论如何疼爱她,她从来不在父亲的怀中撒娇,她把自己武装成男孩子的样子,其实是母爱缺失的一种脆弱,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记得有一次,她在家中看电视,正乐得哈哈大笑,父亲下班回来了,搂了一下她的肩,说,宝贝,看什么呢?这么开心?她厌恶地起身走开了。从此,父亲再也没有碰过她,父亲为了她,一直未娶。有一次,她躲在被窝里装睡,听到奶奶说,傻儿子,女儿能陪你一辈子吗?她终究是要嫁人的,娘老了,说不定哪一天就撒手归西了,听娘的话,再找一个吧。父亲说,我也想找呀,可我怕闯闯受委屈,后妈有几个真心实意疼孩子的?奶奶说,后妈也是妈呀,脏心烂肺的也不是没有,可识大体顾大局的还是多数。再说,满堂儿女还不如半路夫妻呐,娘最放不下的是你呀。父亲说,可我放不下闯闯呀,我是你儿子,闯闯是我女儿,将心比心,娘,你就别再唠叨啦。奶奶说,傻儿子哟,你把全部的爱都给了女儿,她领情吗?我看未必,看她对你那不冷不热的样子,哪里看出一点点的孝心哟。

童闯不知为什么想起了与父亲的许多往事,父亲的爱像一条河在童闯的心中流过。她想念父亲在雨中为自己撑起的那把伞,想念父亲递给自己的热乎乎烤地瓜,想念父亲在她晚自习后立在家门口的身影。爸,我想你!童闯发自内心地喊了一声,再次呜呜大哭起来,她自己都不明白怎么会有那么多泪水,好像是储存了十八年的眼泪一下子都涌了出来……

徐倩点燃了一支烟,她说,哭够了没?想爸爸了?远水救不了近火,他救不了你。再说,男人女人都他妈的没一个好东西,我爸爱上了一个年轻的女孩,丢下了我妈,我妈带着我一个人生活,没有再嫁,可经常有男人出入我的家,有时当着我的面跟我妈调情,我从小就受尽歧视和白眼,我经常看到邻居们指指点点,说三道四,瞧这个浪娘们又换了一个男人,她就不怕引狼入室,强奸了她女儿?所以,在这个世界上,我恨男人也恨女人,但我最恨的还是漂亮女孩,我爸就是被一个漂亮女孩勾引走的,不然我妈也不会如此堕落,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把所有漂亮的女孩子都强暴了,哈哈哈……

深夜里,看似平静的大学校园里响起了阴森森的冷笑,让人毛骨悚然。

童闯睡了三天三夜,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她鼓足勇气报了案。公安局迅速立案调查,没想到的是,短短一年里,天骄艺术大学竟有十几名女大学生,遭受过徐倩的强暴和猥亵。她们把不堪回首的一幕当作噩梦,深深地埋在心底,慑于徐倩的淫威和恐吓,她们不敢报案,直到童闯站了出来,她们才大胆地坦白了自己受伤害的经过。

警车在大学校园里鸣笛呼啸,徐倩被靠上手铐的那一刻仰天大笑,这是她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之下展露笑靥,笑声却是那样的恐怖……天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谁会是下一个素质教育的牺牲品?

大学教室里,同学们议论纷纷。一个说,人心难测,知人知面不知心呢。一个说,冷面杀手真成了冷面杀手了,看来,这名字不可随便起的,起不好弄假成真啦。一个说,我的同乡,很帅的一个小伙子,母亲给起名苦瓜,叫着挺好玩。没想到十六岁那年,一场车祸夺去了他的两条腿,惨哪。一个说,是呀,我一个邻居叫魏硕,长大了阳萎,到处求医问药,算命先生说,名字起错了,姓魏的能叫硕吗?看看,萎缩了吧?同学们哄堂大笑,又一个说,姓什么的能叫硕?姓张的叫硕行吗?有人小声说,不行,不行,张硕张硕,刚涨起来就缩了,那不是早泄吗?哈哈哈!哄笑声里,又一个说,我靠,瞧瞧这些大学生,说的都是什么话?简直是农村的泼妇。又一个说,我靠,你以为只有农村的泼妇才会这样的词汇?现在满大街最醒目的就是阳萎、早泄的小广告,装什么纯呢?哥们。又一个说,他妈的精神文明的第一条就是说话文明,懂不懂?有人接口说,我靠,早晨没刷牙吧?哥们?笑声四起。班长高扬说,天,!文化市场泛滥成灾,鱼龙混杂,社会、网络把你们污染成什么了?天之骄子们,是谁抹杀了你们纯洁美好的心灵?大痣说,张口骂娘,恋爱开房,自私贪婪,蔑视上苍,乌烟瘴气,伤不起呀。哄笑声里,有人大喊,伤不起呀大痣,你得小心点,说不定一夜之间,你嘴角的那颗痣就跑到屁股眼里去了,搞不好得动刀。罗大志说,去去去,依我看,你们这些艺术生,百分之九十是精神病,唯一身心健康的是我们的班长高扬,下面请班长为我们弹奏一曲贝多芬的《月光》,来洗涤一下你们龌龊的灵魂,大家欢迎。

高扬是很多女同学的偶像,是大学校园里出名的高富帅,为人稳重,办事认真,钢琴也是一级的棒,能与他对垒的除了肖瑶,再找不出第二个对手,很多女孩子在追他,而他最钟情的却是徐倩。

掌声响起来,音乐响起来,大家都静了下来,弹着弹着,高扬觉得有些不适,没容他多想,他已经出溜到钢琴下面去了。只见他仰面朝天,双目圆睁,四肢抽搐,口吐白沫,难道这就是罗大志隆重推举的唯一一个正常人吗?最前面的一个男生忍不住笑出了声,后面的同学也跟着笑起来……

大痣说,不要笑了,难道你们都是冷血动物吗?不要动他,快去叫救护车。罗大志掏出手机向外跑去,有几个男生也跟着跑出去了。

救护车很快把班长接走了,随同的还有几个男生和女生,教室里的同学已是了了无几。一个说,没听说班长有癫痫呀?怎么突然发病了?大痣刚刚发表了宣言,真滑稽。一个说,这种病平时看不出来,说犯就犯的,不过班长的这次发病,恐怕与徐倩有关吧?一个说,有可能,班长像是受了刺激。又有人说,童闯怎么还不来上课?徐倩已经被抓起来了,她还害怕什么?一个说,精神抑郁了,终日不说话,父亲把她拎回老家了。一个说,咱钢琴系也不知道怎么了?发生了那么多事,病的病,伤的伤,疯的疯,走的走。住院的,坐牢的,抑郁的,全齐了。大家面面相觑,人少,笑声也哑了,教室里仿佛蒙上了一层神秘而沉重的色彩,让人有了窒息的感觉……

班长住院治疗,好多同学都来看他,送鲜花的就有三位女同学。高扬说,我没事了,让同学们担心了,我可不可以借花献佛,与大家一起去看看朱琴,听说她已脱离了危险期,苏醒过来了。同学们惊喜地说,真的?一块去。大家纷纷响应。

外科病房里,朱琴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同学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她眼前走过,虽然没有语言交流,那一个个真诚熟悉的面容还是让朱琴的眼泪夺眶而出。同学们正要离开,却听到了朱琴微弱的声音,肖瑶还好吧?告诉她我不恨她,不恨……同学们都愣住了,他们以为朱琴会恨肖瑶,况且所有的人都在指责肖瑶太残忍,怎么可以对自己的同学下此毒手?他们没想到朱琴会这么大度,命都差点没了,还牵挂着伤害自己的凶手。班长高扬说,她没事,你好好养伤吧。

走出病房,班长说,朱琴的太度让我突然觉得自己太冷漠,肖瑶的今天难道我们就没有一点点责任吗?曾经的我们疏远她,鄙视她,何曾对她送去一丝关爱?大痣说,是呀,我们从天南地北走到同一所大学,我们是兄弟姐妹,情同手足的兄弟姐妹,可你们不懂我的心,想想看,我们把肖瑶当过自己的兄弟姐妹吗?同学们都沉默了,也许他们今天突然觉得肖瑶真的很可怜,他们对肖瑶的恨也突然不像昨天那样的强烈,那样的不可饶恕。大家都渴望温暖的亲情,真诚的友谊,可为什么越来越不愿意无私地给予了呢?也许她只需要一句关心的话语,一束理解的眼神,一双温暖的大手,这才是伟大的时代不能缺失的奉献精神,正如大痣所言,一个生命的诞生,是兄弟姐妹生命的凝聚。

班长带着大家走进了精神病院,他们每人拿出五元钱,为肖瑶买了些点心和水果。肖瑶哈哈大笑着,似乎开心极了,她大口大口地吃着,班长说,肖瑶,你还认识我吗?肖瑶说,你是班长,又指着大痣说,你叫罗大志。同学们高兴极了,看来肖瑶的病好多了,班长说,我们去看望朱琴了,她说她一点都不恨你,还问你好呢。肖瑶一下子站起来,把手里的苹果砸向班长,嘴里喊着,滚滚滚,都滚,叛徒,都是叛徒。她一边大喊,一边把水果向同学们掷去,同学们吓得抱头鼠窜,肖瑶哈哈大笑,肖瑶的母亲抱着她,连说,同学们受惊了,对不起,对不起!

回来的路上,同学们不说一句话,他们的心情都很沉重。无论是朱琴还是肖瑶,希望她们早日康复,重新回到他们身边,成为大学里健康的一员,成为亲密无间的兄弟姐妹,只是他们感觉这个天真的梦突然遥远起来。

比之朱琴和肖瑶,也许同学们最不愿提起的就是徐倩,只有班长一个人偷偷去了监狱。高扬看着面色憔悴的徐倩,他说,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她们?徐倩说,是她们首先伤害了我。高扬说,伤害你的不是她们,是你的亲生父母,他们要为你的行为负责。徐倩说,我不要他们负责,我恨他们,他们为了自己的逍遥快活,不惜伤害自己的亲生骨肉,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们的。高扬说,怨恨扭曲了你的心灵,你知不知道你伤害了一个个无辜的女孩?你将为你的罪恶付出惨痛的代价。徐倩终于羞愧万分地低下了头,她明白她将在这里开始她的铁窗生涯。高扬说,好好反省,好好改造吧,我会再来看你的。望着高扬远去的背影,徐倩突然泪流满面。

日转月移,光阴似箭,新学年开始的时候,肖瑶没有来,徐倩也没有来,她们也许永远无法回来了。但朱琴来了,童闯来了,班长高扬和罗大志带队,全班同学手拿小红旗对她们的康复归来热烈欢迎。在那片真诚的欢声笑语中,片片红霞飞到了朱琴和童闯的脸上,也许她们已从昨天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吧?毕竟新生活在招唤……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