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黑子

记得小时候，我经常

往爷爷奶奶家跑
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爷爷
下班时，手里的那块面包

（那是六、七十代，生活困难

成天窝窝头，高粱米，大碴子

能吃上一个大馒头、一碗大米饭

或者能吃上一块面包

那就相当于过年了）
爷爷快要下班的时候
奶奶就站在房山头上
不停地向井口方向张望
这时，我也在焦急地望
——朝着锅里望！那里有爷爷
的小灶——米饭的芳香
记得爷爷吃饭前

有个动作，至今不能忘
就是手里端起一瓢凉水
站在大门口，仰面朝天

听，嘴里的水咕噜咕噜地响

（也许是刚升井，口干舌燥

也许是嘴里有煤灰渣子）

煤，——黑色的金子
是爷爷把你挖出了井
你有生以来，才见到了阳光
瞧，你在锅底下噼啪炸响

演奏着一曲动人的交响乐
欢快的你，爷爷的功劳可不能忘
爷爷上班时，爸爸也在上
妈妈和奶奶的动作

看起来，怎么就那么像！
弟弟们盼爸爸归来的

心情比我还要强
哥哥到了年龄，下了井
三个弟弟，还不到年龄

做梦都在想（下井），不为别的

就是为了小时候的那块面包
……
四十多年的岁月，仿佛就在昨天
爷爷奶奶已不在了

爸爸妈妈年逾古稀，在家颐养天年

现在唯有小弟还在下井

甘心情愿当煤黑子

呵，煤黑子，多好听的名字！

煤黑子——脸是黑的

——心是红色的！